五五 《风满楼 二》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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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邓宣自进殿之后如同入定一般的冥思忽地被打断了,以他的经验,平时几乎不会有人与他攀谈,因此一时间显得有些发怔。
“哦,是封二叔。”邓宣随着声音转身,见到封虬迈着阔步走近,连忙拱手见礼。由于封虬与其兄长年岁相近,身形相貌亦有五成相像,邓宣一时间不免有些恍惚了。
“贤侄今日可是有些心不在焉啊。”封虬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脸上一直挂着习惯性的淡笑。就这一点,便叫邓宣很快就清醒过来,脑海中封厉那二十年如一日的严肃面孔立刻分离而出,这是两兄弟间最大的不同。
“让您见笑了,方才小侄心思全在朔州那几份军报上,因此……”
“无妨,无妨,两国开战,贤侄几乎成了这殿中第一大忙人,我那做甩手掌柜的大哥可是有福啊……”
“接邸报,尚书车驾三日前已出蓬东,此时应是出了融州地界,想必至多十日,便可抵达天玄。”邓宣追随封厉时间久了,对这位封家二叔那副长袖善舞的话语向来不愿接招,因此便打断寒暄,一板一眼地回答起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哦?是吗?”封虬不过是借着关心大哥的由头与邓宣搭话,其目的则是为了与这位今日要唱主角的兵部实权者显得亲近,而这种亲近的关系自然是做给庞敬等人看的,毕竟那“后党”诸人想拉拢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知道封厉是不可能改换门庭的,若是叫他们能对自己产生可与这麒麟子邓宣走得近,说得上话的想象,那么自己在朝中的话语权就会得到进一步的增强。另外若是太子赵淳最后成了赢家,他跟邓宣搞好关系也就更有必要了。谁看不出来这兵部尚书的位子早晚是这位年轻人的,不管是谁坐了王位,都不可能罢黜邓宣这样的天才王佐,否则跟自毁长城有什么区别?说到底,哪怕朝中这几个老家伙的位子就算都被踹倒了,这位麒麟儿的屁股也仍会树大根深地扎在这座金殿上。
平素少言寡语的邓宣居然与封虬难得地说了好几句闲话,这等特殊的情景自然叫庞敬与宗度那一伙人频频侧目,而殷清正则是因为走得慢,位子又离得近些,因此对二人的交谈倒是听得完全,此时脸上正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冷笑,状若昏花的眼中流转的光显得有些不屑。
钱氏坐在高处,一言不发地瞧着这几乎是每次朝会都会上演的戏码。楚地钱氏自古以来就是以商贾闻名的大族,后来更是凭借雄厚财力与深谋多计割据一国。后来有些说书人就曾讲过,传说这楚王的家族里,每隔差不多一个甲子,就会出生一个受祖宗眷佑的孩子,此子天生心窍就比旁人多长一个,绝对是人中龙凤的存在。上一个据说是钱氏的一位叔爷爷,证据便是他老人家只用了三十年就修习了楚王室收集的天下间百种文字,未及不惑便大开学府,纳天下世子高人坐而论道。若非此人志在修学,而是高登王位的话,恐怕楚国今日之威不见得就比秦国差到哪去。
后来钱氏的大哥当上了楚王,便向来都以八通琉璃心自居,对外宣称那应了一个甲子的天命之人就是自己,从而来提升自己的威望。其实她一开始也对大哥说的话深信不疑,直到后来嫁入唐宫后,有一年辛百复潜入天玄收集情报,曾递进来密信给她,其中除了安排她要注意收集的情报外,还顺带提到了近期几位同胞兄姐的死讯,才使她感到毛骨悚然。也不知道为什么,钱氏就如同有所感应一般,一下子就想到这些兄姐的故去一定是大哥所为。而且若不是自己如今嫁入唐宫,恐怕也一定会是具尸体了。于是她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化妆进宫传信之人,果真听到了那几位亲人之死几乎全都是突发意外,而且直到下葬尸体也未曾公开露过面,全是装在大棺中匆匆入土。钱氏当时自然是没有露出任何惊容,轻描淡写地就遮掩过去了。但在当夜她做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梦,那就是在自己的床前站满了死去的兄姐们,他们的胸膛都被剖开,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颗失干血的惨白心脏,叫她认真地看,到底是不是七个心窍。而这时大哥的身影从他们身后缓缓出现,手中提着一把带血的金刀,冷笑着望向自己。
“嘡啷——嘡啷——”一阵凌乱的铠甲声打断了钱氏飘往旧日的心神,两名身材高大的带甲将军走入殿中,顿时文官一侧便显得安静下来。庞敬目见精光,宗度眯眼淡笑,殷清正脸沉似水,封虬神情紧张,唯有邓宣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重新恢复到之前的沉思中去了。
“参见太后陛下。”两名将军在玉阶前齐齐拱手而拜,并不下跪。虽然并没有随身佩剑,但带甲上殿本就是一等一的荣宠,没有金口玉言亲许,在哪个朝廷都得是死罪。
“平身吧。”钱氏的声音从帘后传出,竟是带着一丝劫后余生、柳暗花明的意味。她望着下面的两道身影,心中那被遐思牵扯的不安消失了,整个人立刻回到摄政太后应有的状态里来。
参拜过后,二人站回武将行列,竟然越过一众朝服将官,站在了第一、第二的位置。这顿时引起了身后两个集团中的一阵窃窃私语,要知道那武将首位在赵宏未亡时一向都是空着的,除非是齐太行受诏入朝或是三位开国侯进京朝拜时才能有资格落脚。而次席则是一贯由明月楼指挥使华三鹤所占据,此人既可说是大唐的情报总管,都督七州密报,而且又是赵宏的绝对心腹,否则也不敢列在数位名号将军之前。
“启禀太后陛下,臣有劾本!”私语的浪潮中闯出了一道苍老喝声,如同惊雷般压住了旁人。上百双眼睛一时间齐齐盯了过去,唯二没有扭头的是殷清正与邓宣,而此时二人表情却有不同,殷清正面色更沉,而邓宣那看似走神的双眼中,却是露出了一丝怜惜。
钱氏似乎是料到了准有这一幕,声音十分平淡地说道:“方御史,今日大朝你倒是积极,本子呈上来吧。”
“回太后陛下,臣尚未及撰本,臣所劾之罪乃是僭越,所劾之人乃是钱无咎与宗朝兴!”
哗然,朝堂之上顿时如同滚油开锅一般。人们都知道御史台的这位方悼老御史的大名,他可是当年敢在朝中大骂薛信忠“头生反骨,娈兵图篡”的人,而薛信忠当场大怒,登时就要他血溅朝堂,结果引得数十朝臣跪拜求情才放过了他。此人在朝三十年,上谏天子下劾百官,虽然得罪了一批又一批的重臣,自始至终却无人敢对他痛下杀手,因此几近古稀之年,却仍是个八品的言官,连个散骑常侍都没混上,这就说明两代唐王虽然需要他在朝中威慑百官,可说道底也不愿将这样严肃的一位夫子给留在身边,终日说些不爱听又没办法的“忠言”。
“方御史,你可知军情如火,昨夜朔州有六百里加急进京,今日之大朝想必便是为此而发,你那些骂人的话就不能留到后面说?”既然方悼亮明了刀剑,庞敬作为“后党”的第一门面,自然就不能再劳烦钱氏,张口就将战火包揽在自己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