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哈拉嘉没有正面回答。
“我更担心的是卡特理派。努尔三世征服期间,这一宗派就不断掀起反叛。虽然多年用兵将其逐出城镇,他们却在沙漠游牧民族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我不否认卡特理的教义更利于融合伊姬斯现有的信仰分裂。可如果代价是要将帝国的势力完全驱逐出这个省,恐怕我们不得不将他们视为最顽固的敌对分子。”
玛哈拉嘉伸手触及图拉克的胳膊。“你会与卡特理派交战吗?”
“必要的话,会的。”图拉克叹息道。“特别是在他们继续派美女加毒蝎来暗杀我的情况话。”他当然猜到蝎女就是卡特理派的一员。
“卡特理其实不止是与帝国的势力敌对。他们对我们祆克蒂斯派也没多少好感,就仅仅是略优于对埃芬吉派的仇恨罢。布莱森俄与卡特理交情不多,但在消弭宗派争议方面总算还有些交集。”
“既然卡特理派那么不招人喜欢,为什么其他势力没能集中起来消灭他们呢?”利亚的想法比较简洁,完全是出于帝国统治的考虑。
“我们试过了。”图拉克解释道:“3040年,帝国派了一个军团到伊姬斯,配合地方驻军镇压卡特理的势力。在正面战场,卡特理派的武装可谓一触及败。单是在帕斯米尔沙漠南部沿海的安杰利(angeli)台地一役中,我们一天内就抓捕到一千五百多俘虏。可是不到五年,还在努尔三世皇帝任上的时候,他们便彻底恢复了元气,甚至再次占领台地附近的有利地形,威胁到新城克特里的安全。此后的历史简单说就是我们进攻,他们退却;我们撤离,他们便卷土重来。历任皇帝和伊姬斯的总督都对此无可奈何,只是对城市及绿洲附近的区域严密防守,希望这些渗透到沙漠游牧民族的反叛者总有一天会自生自灭。还好,近五十年里卡特理派也只是满足于一些小打小闹的袭击,至多就是派人暗杀帝国的某位高官而已。”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联想到自己来的时机委实有些不妙。别是有一天,他这个正牌王子、伊姬斯的欧卡雷亚,会成就卡特理派中某位女首领的丰功伟绩罢。
利亚对此也是心有余悸。
玛哈拉嘉迟疑着说:“我想,卡特理派不会轻易消亡。就像祆克蒂斯,就算是被帝国打败,剥夺了统领民众的权力,甚至内部还产生分裂,但只要我们这些认为人性本恶、需用神的信条加以管束的信徒存在,就不可能彻底消失。”
“可是卡特理派存在的基础在哪里呢?”图拉克疑惑地问。“安妮塔只告诉我,卡特理拒绝一切偶像崇拜。他们既反对图墨吐斯神自由享乐的一面,也不赞同她嫉恶如仇的一面。他们所谓回归到根源,只相信火焰所带来的神的旨意,在我们这些奥迪尼斯神敬拜湖水和塔的信徒听来都有些无法理解了。神袛既是供我们信仰和崇拜的。面对一个完全没有形体、虚无缥缈的形象,又怎么能让祭拜者信服呢?”
或许因为在宗教之都的缘故,图拉克说的话也变得有些哲学化了。
玛哈拉嘉斜躺在棚车的坐枕上,显得倦懒而柔美。图拉克不禁为之心动。但这只是她的谈话技巧,或许是不希望这番谈话转变成太过正式的辩论。“你我这些掌控着他人生活的人,才会希望神是能够看到、能够触摸到的罢!对前面拉车的几个奴隶而言,神就是神,是确保他们来世不再经受苦难的保证。他们不可能指望神面对面地与他们交谈,也不可能被允许拥有精美的神像。一个简单的符号,刻画在粗陋的石块上、描绘在居所的门楣上、甚至刺在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上,岂不是更容易接受的一个选择?”
图拉克恍然大悟。“所以卡特理派简单的教义,恰恰迎合占伊姬斯人口一半以上的奴隶的需求?难怪之前的暗杀事件后,蝎女竟然奇迹般消失了。早知如此,应该让奥多里克顺便把克特里的下城区也仔细搜索一下。”他回想了一下,又发现其中怪异的地方。“当时她也杀死了好几个亚穆克家的奴隶啊!我看她当时也没怎么犹豫的。”
“可悲的正在于此。”玛哈拉嘉叹息道:“据我猜测,她杀死的那几个男孩子,或许与她属于同一个部族。”
图拉克越发迷惑了。
“蝎女.....。”图拉克给暗杀自己的女人起了这么个名字,玛哈拉嘉不知不觉地也引用了。“她叫珂雍露,属于库莫(kumo)部族。库莫部族是目前最为活跃的反抗势力,目前占据克特里北部帕斯米尔(pashmiur)沙漠沿海的区域。亚穆克家族新开辟的庄园恰好分布于那片区域,所以双方才起了冲突罢。按照科夫拉特的脾气,他一定会挑家奴中属于库莫部族的加以特殊训练,用来对付扰了他好事的珂雍露。”
“科夫拉特给那些男孩子用了什么招,竟然能让他们不惧生死?”图拉克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发憷。
“为了让奴隶听话,我们这些伊姬斯的奴隶主有许多招数呢。”玛哈拉嘉说笑似地道。不过见图拉克一脸严肃的样子,她也只好认真地回答。“那些多半是恩威并施。一方面要让他们感到基本的生存能够得到保障,另一方面对有意违抗的也要严加惩治。但科夫拉特的训练就没那么简单了!我猜他是用了强烈的药物,让那些年幼的奴隶别无所求,而只想用死亡来博取主人的欢心。”
“有那么厉害的药?”图拉克突然想到,如果给那些皇帝滥竽充数放到十三军团的家伙用上这种药,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把他们变成勇猛无比的战士了嘛。
“是有......。”玛哈拉嘉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图拉克再三追问,她才勉强地回答道:“奴隶主阶层之中有些喜欢把家养的奴隶培养成唯命是从的模样,主要是为了满足.....某些异常的癖好。有需求,自然也会有人研究出特别的药物出售给他们。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我们布谢尔家族就从来不屑使用的。”
图拉克尴尬地想起罗柯比送的那男孩,一大早就跑到他的卧室要‘伺候’他的事情了。很难保证科夫拉特在‘培养’男孩的时候没有用玛哈拉嘉提到的药物。既然是这么阴损的东西,图拉克建立不怕死的军团的构想就只好彻底打消了。
“特克,你有没有想过伊姬斯的奴隶来自哪里?”玛哈拉嘉将话题转移回来。
“来这里前,我本以为是由海外购买来的。不过亲眼看见,再经你这么一说,是不是有些来自伊姬斯本地的部族的?不过部族里的其他人没考虑过把他们抢回去吗?如果我是卡特理派的人,很自然地会想到利用这个借口凝聚人心的。”
“沙漠部族也好,奴隶也好......。呵呵,其实我们这些拥奴者与他们本就源自同一血脉。”玛哈拉嘉自嘲地笑道。“伊姬斯有个古老的传说,不知你们是否听过。”
图拉克一幅愿闻其详的表情。他这次出游,原本就是来汲取信息的。
“第一批来到伊姬斯的人类是一对夫妻。谁也不记得他们是如何到了这片贫瘠险恶的沙漠,或许是为了躲避家乡的灾祸或奴役。当然,一、两千年前伊姬斯可没有那么多供生存的地方。他们白天找不到吃的,晚上又没有住的地方。当流浪到如今培卡塞阿姆城附近的地方的时候,这对年轻的男女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就在他们喝完最后一口水,躺在沙地上等死之际,一匹骆驼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而且还是头带了仔的母骆驼。男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站起身,搂住骆驼的脖子。就像是神的恩赐,那头骆驼既没有甩脱男人的手,也没有立即跑开。两人饱饮了母骆驼的乳汁,终于救回了性命。”
玛哈拉嘉环顾四周。“我记得培卡塞阿姆城还保留有一座骆驼的雕塑,就在进入神殿区的入口处。”她有些惋惜地说:“好像已经过了。”坐回卧枕之间,她继续刚才的故事。“第二天,骆驼和它的孩子依旧没有离开。然而缓过劲的两个人却产生了分歧。女的悄悄对男人说,把小骆驼杀了当作食物,给母骆驼带上笼头驮他们两个走路。男人坚决反对。他认为骆驼的出现是神的旨意,杀它们或奴役它们都是对神意的亵渎。”
利亚若有所思地说:“或许神就是将两头骆驼送给这对夫妻救急用的。所以女人的打算也不算错。”
“你还没有过孩子,对吗?”玛哈拉嘉微笑着问。
利亚的脸腾地红了——当然没有啦!什么和什么啊。
图拉克虽然觉得女人的做法有些过分。但想想自己要是落到那副境地,似乎也只剩下这样一个选择。
“女人没有说服男人,于是她悄悄找了些有毒的仙人掌刺给小骆驼吃了。几个时辰后,小骆驼像是突然得了病一样倒在递上,没多久就死去了。男人刚开始没注意,以为只是幼仔缺乏抵抗力。当他顺着女人的意思把小骆驼切开割肉时,母骆驼依然没有离开他们,而是站在自己的孩子身边不住地悲鸣。男人疑惑不解。最后,当他把肚肠之类的内脏取出,才发现里面有怪异的尖刺。”
这次,连利亚都没了声音。无论是玛哈拉嘉的语气也好,还是故事的发展也好,似乎注定了一场悲剧。伊利芙儿问:“仙人掌刺的毒,不会把吃肉的人也毒死吗?”
“不会。那种毒消得很快,放在火里烤或放水里煮,烧熟了就没有任何危险。现在还常有人提炼这种毒液用于打猎的。”
图拉克急着听下文,便对玛哈拉嘉道:“男人察觉了,是吗?”
“是的。两人大吵了一架,很长时间来积累的不满都爆发了出来。最后,女人带着小骆驼的肉向北走,男人则带了母骆驼向南,两人再没有见面。捉弄人的是,女人不知道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还是龙凤胎。靠着骆驼的肉,加上一点点运气,她找到了海岸,并在那里定居下来。至于男人,他怀着对母骆驼的深深歉意,随着它进入了沙漠。时至今日,我们说女人的后代成了居住在城市的伊姬斯人,而男人的后代则成了游荡在沙漠的伊姬斯人。女人的后代总想着把男人抓到城市里,给他加上管束的镣铐;而男人的后代则总想逃跑,回到悲伤的母骆驼身边。这就是伊姬斯奴隶制的由来。”
伊利芙儿很是不解。“如果说女人所怀的两个儿女结合后孕育了后代,那么男人呢?他又是和谁生了孩子?”
“或许就是母骆驼罢。男人把孩子还给了救过他姓名的母骆驼,也算是为女人赎了罪。”玛哈拉嘉玩笑似地说。
“每个关于祖先的故事都会带上些神秘的色彩,你就别钻牛角尖了。”图拉克劝伊利芙儿。他沉吟道:“里面隐藏着什么含义呢?城市里的人总会打居住在沙漠里的游牧民族的脑筋,希望免费占用他们的体力?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说的由来。”
“城市是阴柔的,酝酿着安逸、享乐和大海带来的罪恶。”玛哈拉嘉自嘲地回应道:“沙漠是阳刚的,雄伟、浩瀚,充斥着危险。以此类推,居住在城市的你们和我们一样,都以奴役他人保障自己的生活。只不过你们用的是尊严、责任,而我们用的是皮鞭和镣铐。”
“这个......,这个还是不一样的罢。”图拉克言不达意地说。他偷偷看了利亚一眼,却没有察觉她流露出任何感触地表情,图拉克这才安心下来。权术、权术,其实就是役人之术。玛哈拉嘉德比喻倒是颇有些贴切的。
“瓦拉娜。”巴尼安一字一顿地念道。格里弗纠正他说:“笨蛋,是瓦罗娜(valona)。好好的名字都被你念俗了。”
人力车经过两个环形街区,停靠在神殿区中央广场的东侧。说是广场,其实是一大片浅浅池子,池边种植了各类沙漠绿洲才有的植物,以及外面荒漠中常见的合欢树、仙人掌。池子中放置了九口大鼎,鼎中燃烧着终日不灭的火焰。如果是在晚上,闪亮的火光映照着粼粼的波光,一定是一番奇异的景象。一眼看去,这里显然是培卡塞阿姆城宗教建筑最集中的区域。红色岩石建起高耸的大型教堂,褐色或深绿色的镶嵌画随处可见。
“瓦罗娜就是关于伊姬斯人类社会开端的传说中,那名女性的名字。”下了车,玛哈拉嘉向图拉克他们介绍说。“这座教堂之所以取用瓦罗娜的名字,既代表人的内心充满了自私自利的想法。扪心尔问,你我心中是否也有瓦罗娜的影子?小心她会将你带往何处。”
“维拉女神一定不会同意你的见解。”图拉克说。利亚她们则在一旁偷偷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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