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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童年的一件憾事。不过没吃过猪肉并不代表没看过猪跑,离那地方近了,各种传闻那可是从小耳濡目染,盗墓的传闻更是众说纷纭,我们这些出生在八十年代中期的孩子哪有什么电脑信息网络游戏之类的玩意,唯一有的,便是拉条板凳儿听老人们唠叨这些离奇的故事。
小陈说的这一桩在我们那会儿传的算是比较广泛的了,当地民间流传的更为细化一些,也传闻确实是六个人,但不是什么不入流的散盗,而是当时名震四方的一个称之为“泥瓦僧”的职业盗墓团伙。小时候听大人们说过,这伙人来自北方高山,一共有四十二个之多,不过习惯六人为一组,不仅有组织有纪律,甚至还有统一的着装。他们分散活跃在各地,专干些盗冢掘墓的勾当,更有传言称这伙人不但光盗取古墓棺椁里的金银宝器,甚至连古僵死尸都一并拖出来换钱,堪称心狠手黑胆大包天道德沦丧。这个职业盗墓团伙不知从哪儿打探到消息,说是在殷谷里藏着座工程浩大的皇陵,便打起了殷谷的主意。
年幼时听到这些我都觉得似乎是因为自己出生的时候天象非凡,想来肯定是因为自己人红是非多,随便到个地方定居周边居然就有哪朝哪代皇帝老儿的皇陵,每每听故事时那自豪感,嗷嗷的。后来长大了才知晓,民间传说哪能都当真啊。换句话说,按古时历代君王建都迁都乃至大兴土木建陵造寝的脾气来看,在我们那里鲜有此类皇陵,最多就是有些镇守边疆的大将、土司或是异姓王的墓冢——像大理段氏与杨氏啊,丽江木氏之类的。这些人起初不是受当朝天子所命就是为了逃离当下时局自己请缨举家移居云南,建国改号全族变为夷者。想在云南边境盗皇陵,简直就是猫舔狗鼻子自讨没趣——至于传说中的南诏古滇这些颇具神秘色彩的古老国度,那更是连影儿都难寻到。
接着说。
传闻这小撮犯罪团伙在得到这一错误情报之后还真动身来了我们那儿,而且他们一行人还在我们那儿踩点布局,安排策划忙活了近大半个月才动手,细节千篇百律,说法不一。小陈所述悄摸摸进去那是其中之一,不过点三支檀香那段倒是几乎所有版本都有细述,是不是江湖术数我不知道,我们那儿倒是一直都有“一香敬神,三香问鬼”的说法。后面这伙人被集体一窝端的桥段更是传的邪乎其邪,有说他们突然自相残杀啦,又有说那土坎子其实是张巨大鬼口吞了六人啦等等,反正千百种叙说里就没一种能让这群可怜人安安心心留个全尸的说法,现在想来估计是那时人们对专干这种刨人祖坟道德败坏的行为都深恶痛疾的缘故吧。
众多版本里,我小时候也曾有听过这个杀人于无形的怪物,当地流传着很多猜测,有人说是野兽,因为它体型巨硕行动狡捷,这说法倒是有些依据,热带雨林林深树密,气候闷热潮湿,处在这种环境下什么样惊世骇俗的生物都有可能存活着;也有人说是古代守陵人,就是书上记载的类似巡山将军那类人物,因为有版本更加详细描述过那东西穿着古代锦衣卫标配的飞鱼服,不过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近年来古装剧乱七八糟瞎演,误人子弟,飞鱼服哪是什么锦衣卫标配,它属于礼服,是被赐爵到一定地位的人才有资格穿着,并且这身行头都是在出席重要场合才穿着,平日里是不穿的,区区守陵人哪有资格穿配?
当然,还有人说那是殷谷里的“魃”。
什么是魃?
《山海经》有记载,魃在上古神话里指的其实是个女人,就是女魃青衣青,她本是天女,在逐鹿之战中抵御蚩尤的水攻起到了扭转战局的关键性作用,后来因为走到哪旱到哪的尴尬属性问题被黄帝流放到赤水之北,根据神话记载的走向,她很有可能就是赤水女献,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后人的注解里开始说女魃秃无发,不仅如此,注解还引用了《神异经》里有关魃的描述——“南方有人身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行走如飞,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但是这俩种描述明显相矛盾,一个是翩翩天女,一个是头上长眼的暴露狂,相似之处不过是都可以造成旱灾而已,说不定连神话来源都不一样。至于所谓僵尸之祖的说法,那是从清朝袁枚《子不语》那开始传的,跟女魃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那时候这种观念还颇为盛行。这种历史遗留问题稍微一联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可惜在各种历史文献及野史逸书杜撰里这种猜测也经不起什么推敲,退一万步来说,毕竟僵尸那玩意都是躺在棺椁里的,按理说接触活人才会暴起伤人才对,哪有他娘的盗洞还没挖好人还没往里钻,那玩意就身随心动先发制人了?更别说还没起棺呢,这得倒几辈子血霉才遇得到啊?而且更别说殷谷地界常年潮湿闷热,不仅不干旱,降雨量还不容小觑,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综上所述,所有类似的版本几乎大同小异,究竟那几个可怜的盗墓贼死在什么东西手里也没人说得清楚,反正全死了就是了,唯一不同的就是在最后章节,我听闻过的无论哪一版本都没有什么旁边树林里还有个人这一说,所以先前才忍不住打了小陈的岔儿。
周围女同事听我说完都略带失望之情,以为我会有些别于小陈的精彩桥段,但我也只是耸耸肩表示真没有,这时何副发话了,字里行间饶有玩味。
“小唐啊,依你的看法,如果这故事中那林子里要是真有那么个人……你觉得会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他这一问到是把我给问住了,我还真没去想过这个莫须有的存在,毕竟连这个故事本身是真是假都没人说的清楚,我又怎会知道那藏在树上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何副既然问了,那我怎么也得蒙个幺蛾子出来。
“这……应该不是人吧?”就在我抓耳挠腮之际何副却爽朗的笑了,把诸位女同事拨散之后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对我说道:“功课上还是得再多下下工夫啊,小唐。”
我刚想诡辩,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也不搭理我,转身离去,边走还边说:“即便是野史杂传,对我们考古工作者来说,也都具有一定考证价值呐……”说罢人已经消失在了临时检验室的门外。
就个吓唬小孩子的破故事能有啥可考究的?我继续拿起毛刷清扫手里的一组彩瓷片,心里犯了阵嘀咕后便把这事抛诸于脑后了。可谁又会知道,那天我他娘做梦都没能料想到,在未来不久的某一天,我还真遇到了这个斜坐在树枝上的、只存在于儿时那些怪诞故事里的那个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