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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解散后,包产到户,尚新泰因为经常在几个公社走动,觉得做做小猪仔生意还有点门道,活轻松,还能赚点。
以前的公社改成现在的乡了,乡上都有专门的猪市场。每逢赶集,相邻的村里人都来小集市里买猪仔。从这个乡里进几头小猪,隔两天又去另一个乡里贩卖,吃点差价。只要猪仔没事,不生病什么的——当然这个得考校眼力劲——一般都不会亏,至少平过。
尚文远还清楚的记得,等大姑、二姑出嫁后,因为尚文远老子在82年开始出远门闯荡江湖,几年都没回过家,除了间或写封信,就没给家里寄过钱。这么几年下来,自己老妈急着去找他,86年,被骗子骗到hen,不得已又嫁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后,家里就剩尚新泰一个人撑着。小文远还刚上小学一年级,尚新泰每次从集市上买回小猪,临到要上另一个集市贩卖的时候,清晨起来,给小猪洗干净,让猪仔看起来卖相十足的活就是小尚文远的。
天蒙蒙亮就出发,天气不好的时候,还得打电筒。尚新泰在前面唤着,间或用几片青菜叶子引诱,小尚文远就在后面赶着小猪仔走。一老一少就这么翻山越岭在几个集市里奔波。
不过,那时候尚文远感觉挺快乐,因为每次在集市的小饭馆里,都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万川人叫包面,其他地方叫馄饨就是顶级的吃食。有时候,钱赚得多一点,尚新泰还给他买一些卤菜,米花糖,麻糖。
尚文远老爹老妈不在的好几年,他和爷爷就这么生活着。
没妈的孩子,无非就是衣服破旧一点,脏一些而已。身上长期没人打理,衣服的腋窝子、头发里的虱子繁荣昌盛,痒痒,靠在墙上磨蹭两下就解决了。
在学校里跟村里的小伙伴们干仗,干不过,弄个鼻青脸肿回来,洗洗就没事。
尚文远觉得日子还是挺快乐的,天蓝蓝、草青青,小河沟里的水清澈见底,螃蟹、小虾、小鱼都不少,青蛙、蚂蚱、知了,裹着青菜叶子往柴火堆里一放,如果再拌一点盐巴,那就是无上美味。
算算时间,母亲晏华还有两年就得被骗走,再过五年,父亲尚瑞达就得因为和姘头合谋药死姘头的前夫而被判枪决。
被雷劈以前,尚文远就经常想,如果世界真有轮回因果,自己这一家子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人间的一切大不幸,就都这么一件件的递给这个家庭。
或许有一种极其封建的说法能解释这种情况,就说一个家里,如果要出一个枭雄或者英雄,就会先克死家人,再克天克地,克众生。
这说法显然不靠谱,因为尚文远就知道,自个这家里就没出过官(初中学习委员和高中语文科代表算不算?),也没出过大商人,反正没什么成功人士。更甭提什么大英豪了,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小家。
一切还有时间,想想办法,一切都能有挽回的余地。
尚文远这么安慰着自己。
既然阎王君一个霹雳将自己劈回到从前,总不会再降一个雷,让自己再穿回去吧。ctrl+z的人生,自己注定会有机会让这个家,及其家人,改变命运,享受自己重生的福利。
晚饭的时候,带着一身的疲惫,母亲晏华回来了。
不出所料,晏华这次去,一无所获。这时节,套用一句后世的话: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吃过简陋的晚饭,一家人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就这么坐在饭桌上商讨事情。
小尚文远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久远的温暖就那么默默然回到自己那道深刻的记忆里。
“卖猪儿的钱,我还有几个,再卖点粮食,估计差不多了。”老爷子听儿媳妇说了情况,磕了磕竹烟杆,闷声说道。
“粮食卖了,那今年的提留咋办?”涉及到肚子的问题,很沉重。
晏华现在是家里的掌柜,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她在掌管。一大家子的开销,可不是小数。大儿子和大女儿不说,家里还有这么些人吃饭,种子钱,肥料钱,加上其他的日常开支,卖了粮食,家里吃饭都成问题。
“活人还能给尿憋死!”老爷子也知道一家子开销不是说着就能轻易解决,但小孙孙的脚肿成那样了,村里的大脚医生都医不好,时间长了,人都得废。
老爷子闷了会,转头去自己卧室里抠唆了好半天,回到饭桌上,把一叠票子摆了出来。
“拢共有60多块,先去检查一下,我看花不了多少钱。”
母亲晏华也没说啥,把钱收起来,低头狠狠的看着怀里的小儿子:“都是你个狗东西!”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哟,嫂嫂,小远这么小,他懂个啥。”大姑用手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
“其实,我真懂。”尚文远扭了扭身子,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