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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两边白茫茫的一片。郎尔良头戴皮帽,裹着大衣,手拄着一根棍子,走在一条刚刚马车碾过的河边雪路上。他走进一个村庄,在村里,他和一位老乡说着什么,说完,他走出村庄,又沿河边向前面一个看似村庄的地方走去。
郎尔良来到一座羊圈边,正在他四处张望之际,忽然从羊圈的房顶上冲下两只牧羊犬,围着他狂吠起来。郎尔良不时地弯腰与两只狗周旋,且边战边退,企图绕过羊圈而行。正当他与狗周旋头上冒汗要败下阵来的时候,刘传仁从羊圈里跑了出来,唤住了狗。
郎尔良一惊:“老刘?你怎么在这儿?”
“郎尔良?”刘传仁马上认了出来,“啊,是郎队长”
郎尔良惊喜地伸出手,抓住了刘传仁的双臂:“老刘,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58年劳改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你的消息了!”
“我先是在乌鲁木齐做点小买卖,后来又到了伊犁……”刘传仁道,“郎队长还是和十年前一个样子!”郎尔良叹息:“老了!老了!。”接着,郎尔良关注地问:“老兄,您怎么在这儿放羊的呢?”刘传仁道:“一言难尽,今天你别走,咱们好好叙叙,我招待招待你。”说完,拉着郎尔良向羊圈里走去。
羊圈屋内炉火烧得正旺,一只木箱上放着两瓶酒,一盆烤羊肉、馕等食品。两只碗里倒满了酒。刘传仁和郎尔良对面而坐。
郎尔良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感慨地说:“他乡遇故人,潸然泪沾衣。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今天连里休息,我本是到公社的六乡去买鸡,回去解解馋,没想到走在半路能遇到您,真是缘分啊!”
刘传仁露出满嘴的大黄牙,笑笑:“是啊,我在这儿放羊也两年多了,也一直没有遇到过当年像你这样的朋友。快说说,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
郎尔良用刮骨刀割取一块羊肉往嘴里送,然后端起酒碗,敬向刘传仁。刘传仁端起酒碗和郎尔良相碰,一口见底。
郎尔良边吃羊肉边说:“这几年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ri子。咱们跟着乌斯满叛乱被俘之后,被判了刑,在兵团劳改队劳改六年刑满后,转到了工二师,去年发生“5、29”事件,我们队又被派到这个鬼地方搞什么‘三代’,原说干几个月就回乌鲁木齐的,谁知完成任务又把我们交给农四师了。说什么在这儿建立边防农场。他妈的,在这连肉都吃不上,简直不是人过的生活。老兄,你怎么当起羊倌了呢?”
刘传仁喝了一口酒,抹抹嘴伤感地说:“我比你多判了一年,劳改出来后,我先在乌市混了一年多,后来到了伊犁投奔表姑,在伊犁一家电影院给我找了个看门收票的工作。“5?29”事件前,经朋友介绍我认识了一个叫阿不都拉的朋友。这人有钱又有地位。他负责组织边民越境。让我给他帮忙,并说好把我也带到境外去,我就跟他干了。那几个月真是吃香的,喝辣的,动员了几千人到了河那边,现在定为反革命事件。表姑怕我被公安机关抓住,就把我送到这乡下的亲戚家,在河边放羊了。你知道,我是**不欢迎的人……”说到这儿,刘传仁有些泄气了,他问郎尔良:“郎队长,你说,什么时候才是咱们的出头之ri?”
郎尔良不语,沉默良久,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反问刘传仁:“老兄,你有什么打算呢?”“我能有什么打算,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前些ri子我听说阿不都拉从那边过来了。哪天我找到他,想和他一块到河那边去,这就是我不瞒你的掏心窝子的话。”他没有把最近与阿达力一起杀害马尔加汗的事告诉郎尔良。
郎尔良毕竟老练得很。他淡淡一笑,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他说:“咱们别光说话了,来,老兄,我敬你一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刘传仁端起了酒杯,附和着说:“对,喝了再说。”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郎尔良抬起刀把子脸,抹了一下嘴边溢出的酒,有点悲观地说:“老兄,你问我什么时候咱才有出头之ri?今非昔比啊,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现在国民党大势已去,跑到台湾的孤岛上去了。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现在我只有夹着尾巴做人了。”
刘传仁抬起满是羊油的脸,忙道:“郎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俯首称臣让人宰割的羔羊,只是现在没有机会罢了,一有机会,你就会显山露水的。”
郎尔良被说中心事,舒展开身体:“老刘,你说对了,这种生活我是不甘心的,有朝一ri,我翻过身来,还要大干一场。”
“我看,现在和阿不都拉联合起来一块干,倒是个好路子。我们要依靠国外的力量,寻找新的组织关系。”刘传仁试探地说。
郎尔良兴奋起来,拍手大笑:“好,刘兄,我跟你干,等你联系上阿不都拉后,你一定要告诉我。”
刘传仁在酒jing的作用下,也来了jing神:“一定,一定。我明人不做暗事,我们早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我怎么能不告诉你啊。来,我们为再次重逢,干杯!”
两人一同端起碗来喝酒,吃肉。直到两人一起醉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