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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皇子笑着应承着,扭脸看向吴东珠,“帮着跑跑腿,莫要自作主张。人长了俩眼睛俩耳朵一张嘴,这便是说,人须得多听多看少说话!”
这已然是训诫了,吴东珠低头应是,再不敢多发一言。
大皇子这才退了出去了,赵德丰看向吴东珠的面色便有些讥诮。吴东珠一转身看见了,赵德丰这才收了回来。
皇后打发两人拿着单子对照准备的祭祀品,特意将两人分开了,一个去了东配殿一个去了西配殿,省的闹腾起来。
人一出去,郭公公就问:“这样的事何以交给德丰郡主?”
皇后笑了笑,问道:“德丰郡主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
是啊!都十五了,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就问了这么一问,皇后再不言语了。
郭公公退出大殿,在门口能看向东西配殿。两个配殿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大皇子妃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派人来问询,但是德丰郡主却始终没打发人来问过。
谁聪明呢?德丰郡主吗?
错了!真正聪明的那位压根就不掺和这种事,她避出宫了。
出宫之后,四爷和韩嗣源都在外面。
跟韩嗣源之间有之前的交情,他毫不客气,不等马车停下来就跳上马车,可一上来,马车还是停了,然后就见老四溜溜达达的过来,一步一步的沿着脚踏走了上来。他扭脸问桐桐,“他怎么跟来了?”
这熊孩子,其实你才是多余的。
桐桐只得安抚说,“都没怎么出过宫,搭个伴!宫外谁比你熟悉?”
那倒是!不过就是瞧着四郎别扭。
瞧!一上来就自然的靠在软枕上,半歪着。可这是女孩子的马车,你这么着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一点。
这还不算,他抬手就端义妹的茶,还给喝了,这就过分了吧!
金四郎,你这是登徒子呀!
他才要呵斥,就听义妹问,“咱们去哪?”
四爷轻笑,“邀月楼。”
韩嗣源就诧异的看四爷:“你消息倒是灵通。”
怎么了呢?桐桐看四爷,宫外最近很热闹?
四爷用扇子挑起窗帘子,“我每日里叫伺候的人出来买点零碎的小东西,打听点新鲜事。听说京城里这家邀月楼是最近最热闹的所在,想听什么消息,去那里最合适。”
邀月楼,五层高的酒楼。
一脚踏入这里,便知道这里不仅卖酒!瞧瞧来往穿梭的美貌侍女,再看看舞台中央,不论是乐班还是献舞的舞娘,竟无一不是绝色。
可偏偏这里男客女客不禁,怎么可能不客流如潮呢?
三人才一站定,就有一三时许岁的美貌妇人迎了过来,“几位贵客楼上请。”
那就上楼!也不要雅间,就往大堂里一坐。一张桌子挨着一张桌子的,才在空位上坐下,边上站着的女子就端了茶碗果碟来,一一摆好,便站在不远处了。
掀开茶碗盖,茶还没喝到嘴里呢,就听到四面八方的声音传来。
“……那两府只这两根独苗,宫里宠爱甚重,这般事端,实不算什么……”
“宋家再如何也是那位郡主的外祖家,血缘至亲,怎的就能如此?桀骜跋扈,目无尊长……”
“韩家那位世子也不遑多让,这是宋家着实是惹眼,这般的事端咱们才知道了。还有那未曾传出来的,不知道有多少……”
韩嗣源这才发现,这议论纷纷的竟是在说自己和义妹。
这才多久,这事怎么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他抬手就要拍在桌子上,桐桐把一块糕点塞过去,“二兄尝尝,别有滋味呢!”
韩嗣源看桐桐,扭脸再看听的很认真的四郎,暂时没懂这两人的意思。
喝了一壶茶,尝了糕点,这才起身,结账之后上了马车,一路朝城外而去。
城外柳青青,踏青的游人不少。三人从马车上下来,韩嗣源这才看四爷,“到底何意?直说便是!”
四爷看看数十米内都不曾有人过来,这才道:“那点事传的人尽皆知,这说明有人开始盘算了。”
盘算什么?
“盘算着怎么利用你们。两个纨绔子弟,在京城胡作非为,紧跟着,御史便会弹劾,圣人必然是押着置之不理……你们得罪的人越来越多,然后呢?”
然后怎么样?
“然后说不定哪一日,便有人“寻仇”,你们便出事了。两个伯府,只你们两根独苗。两位叔父,人到中年,痛失骨肉……他们对圣上的忠心是否始终如一?”
必能如一!
“那是你想的!可叫任何人看,若是真能始终如一,这便是有悖常理的。因此,他们笃定,圣上和韩林两家,再难亲如一家。两位叔父,是圣人与两位翼国公的纽带,若是他们都不能始终尽忠,那两个国公府凭什么会忠心如一?”
韩嗣源不说话了,太|祖怎么安排两个国公府,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们只会以为那两府手握重兵,实力巨大。
“不错,正是如此。再加上老国公们年岁大了,世子们与皇家可有那般厚的情义?没有这般大的情义,那么,权利便是最大的诱惑!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反?一旦出现裂痕,天下便会大乱!乱,才是野心家的机会。”
韩嗣源的拳头握紧,“你是说,当年那些人……动了!”
是!动了!“如今就看你们怎么选了,若是怕被针对,那就想法子赶紧将这流言压下去,从此置身之外……”
“休想!我查这个案子已经有几年了。”韩嗣源看桐桐,“这件事我一人认下来,与你无关。”
“若与我无关,这个局也就成不了了。所以,不管我参与不参与,如是人家要杀咱们以制造裂痕,你觉得我能独善其身?”林雨桐说着就笑看他,“既然结义,那便患难与共,生死相随。哪有叫二兄独自冒险的道理?你若不退,我也绝不退缩。”
这倒是叫韩嗣源犹豫了,自己没权利拉着人家陪着自己冒险。
林雨桐又笑:“走不脱了!从人家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且过度渲染开始,你我就在局中了!二兄,长辈们像是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然在为天下筹谋了。而今换做你我,二兄不敢了吗?于公,除掉这些魑魅魍魉,才可保天下太平;于私,家恨高悬,可敢退缩?莫不是二兄觉得我是女子,小瞧了我?”
韩嗣源咬牙,而后伸出手,等桐桐的手搭过来,他就重重的握了一下,语气十分郑重,吐出了八个字:“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出宫时一身轻松,再回宫时,少年人变的内敛了起来。
才一进宫,就听说大皇子在御前跟数位御史吵了起来,如今尚且不可开交。
高御史冷笑一声,“大殿下,不管多少因由,冲撞侯门府邸,欺辱朝廷命官,这便是大罪!我们身为御史,如何弹劾不得?倒是大殿下,因结义之情,徇私而枉顾律法,敢问大殿下,如此,谁来维护律法纲纪?”
四爷跟桐桐和韩嗣源在外面听了半晌,悄悄的离开了。
在朝臣不时的提出立储的这个时候,大皇子站出来维护韩嗣源和桐桐,此为不智。可也正是因为这一份维护,将这份结义之情,夯扎实了。
大皇子出来的时候,看见站在外面的桐桐和韩嗣源。他拉了两人去边上,“这事不对!御史弹劾不是错,但叫你们蒙冤屈……”
“大兄!”韩嗣源一脸复杂的看大皇子,“大兄,我们明儿去云台吧!”
云台距离京城不远,只两个时辰的路程。那里是太|祖与韩、林二位国公歃血结义的地方。
云台,在一处半山腰。此处有一处平台,后来被太|祖在此处遍植桃花。
这个时节,桃花已经有了花苞了,一片粉红如艳霞一般。
韩嗣源看大皇子,把昨儿四爷说的猜测都说了:“……我与义妹之后还得继续闹腾,还得由着御史弹劾……”
大皇子怔愣了一瞬,面色渐渐严肃下来,他觉得四郎所猜测的,八成是准的。
韩嗣源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个当口,我们这么闹,您若是不保我们,是您无义!您若是保我们,朝臣便会觉得您私心太重,不配为储君!到底当如何抉择,大兄您得想清楚。”
大皇子这才释然了,“原来你们担心的是这个?”他缓缓的走过去,拿起匕首,一刀划破手掌,将血滴入这一排酒水当中,而后缓缓的跪下,静静的等着。
韩嗣源看了桐桐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拿起另一把匕首,划破了左手,任由鲜血掉入酒碗中,看着两人的血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楚彼此,这才退后,跪在大皇子的左后方,看着前面,目不斜视。
可桐桐的眼前此刻是花的,她好似看见三个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结义为兄弟,发誓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看不清楚这些人的脸,但是好似有别的什么奔向了脑中,一时叫她分不清楚梦境还是现实。
她强压着,而后一步一步的过去,将最后一把匕首拿起来,蹭的一下,划在左手上,这疼痛将她从那种如梦境般的感觉解脱了出来,她缓缓的将手心的血滴入酒碗中,这才缓缓的跪到了大皇子的另一侧。
秋公公面色严肃的给三人一人端了一碗酒,三人上敬苍天:
“苍天在上,我金嗣戎……”
“我韩嗣源……”
“我林楚恒……”
“上告苍天,我三人自愿结为异姓手足,此生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说完,三叩首,将手里的酒碗举过头顶,而后缓缓的洒在地上。
转脸,接了第二碗酒,再敬厚土:
“厚土在下,我金嗣戎……”
“我韩嗣源……”
“我林楚恒……”
“下告厚土,我三人自愿结为异姓手足,此生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将这一碗酒敬给厚土,这才起身,三人面对面而跪,一人一碗酒,敬彼此,而后一饮而尽!
起身后,金嗣戎站在上首,桐桐跟韩嗣源站在下位,一跪三叩首,拜见大兄。
而后金思源起身,桐桐起了又拜,一跪三叩首,拜见二兄。
两人以此回拜,而后礼成!
打从这一天起,便是手足,此一生,恩义当先,不得背弃。
桐桐觉得,她大概是做了一件多少年都没做过的‘蠢事’,可她又特别感激,感激遇上了这么些人,叫她还愿意如此的冲动,心甘情愿的将别人的包袱背负到自己身上。
她站在这里,远远的看四爷。
四爷笑的很灿然,桐桐知道,这不是笑她蠢。而是真的在高兴,高兴历经世事,还都保有这一份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