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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军队在战场上愈发能打了。不过这事情闹到如此之大,公平党里也有各个势力,何文之下被外人称作‘五虎’之一的许昭南,过去曾经是咱们下头的一名分坛坛主。”
“你想要我去帮他做事?”林宗吾脸色阴沉下来。
“师兄,你听我说,许昭南如今手底下人马接近二十万,可他一直以摩尼教的身份为上,对于教中长老,一直礼敬有加。此人擅长练兵、用兵,有一段时间,他说起西南的事。当年的周侗曾经结合毕生所学,为宁毅留下了一套小队人马在战场上的合作、技击之法,后来宁毅结合此法改良,将斥候精锐编成所谓特种兵,在战场上专司刺杀首脑、斩首将领之事,屡建奇功。”
王难陀道:“师兄,这所谓的特种兵,说白了便是那些武艺高强的绿林人士,只不过过去武艺高的人,往往也心高气傲,合作技击之法,恐怕只有至亲之人才时常训练。但如今不同了,大敌当前,许昭南召集了许多人,欲练出这等强兵。因此也跟我说起,当今之世,恐怕只有教主,才能想出堪与周宗师比拟的练兵办法来。他想要请你过去指点一二。”
他说到这里,一旁早已吃完了饭的平安小和尚站了起来,说:“师父、师叔,我下去一下。”也不知是要做什么,端着饭碗朝楼下走去了。
王难陀正在尝试说服林宗吾,继续道:“依我过去在江南所见,何文与西南宁毅之间,未必就有多对付,如今天下,西南黑旗算是一等一的厉害,中间声势浩大的是刘光世,东边的几拨人中,说起来,也只有公平党,而今一直发展,深不见底。我估计若有一日黑旗从西南跃出,说不定中原江南、都已经是公平党的地盘了,双方或有一战。”
“往日师兄呆在晋地不出,我倒也不便说这个,但此次师兄既然想要带着平安游历天下,许昭南那边,我倒觉得,不妨去看一看……嗯?平安在干什么?”
他话说到这里,随后才发现楼下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平安托着那饭碗靠近了正在听说书的三角眼,那地头蛇身边跟着的刀客站了起来,似乎很不耐烦地跟平安在说着话,由于是个小孩子,众人虽然不曾如临大敌,但气氛也绝不轻松。
林宗吾笑了一笑:“昨日走到这边,遇上一个人在路边哭,那人被强徒占了家产,打杀了家里人,他也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很是可怜,平安就跑上去询问……”
话说到这里,楼下的平安在人的推推搡搡中踉跄一倒,鲜血刷的飚上天空,却是一块碎瓦片直接划过了三角眼的喉咙。之后推搡平安的那人大腿上也陡然飚出血光来,众人几乎还未反应过来,小和尚身形一矮,从下方直接冲过了两张方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抓住他——”
“东家——”
“杀了他杀了他——”
下方的声音陡然爆开。
“……后来问的结果,做下好事的,当然就是下面这一位了,说是昆余一霸,叫做耿秋,平时欺男霸女,杀的人不少。然后又打听到,他最近喜欢过来听说书,所以正好顺路。”
大堂的景象一片混乱,小和尚籍着桌椅的掩护,顺手放倒了两人。有人搬起桌椅打砸,有人挥刀乱砍,一时间,房间里碎片乱飞、血腥味弥漫、眼花缭乱。
王难陀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平安将来会是个好侠客。”
“是不是大侠,看他自己吧。”厮杀混乱,林宗吾叹了口气,“你看看这些人,还说昆余吃的是绿林饭,绿林最要提防的三种人,女人、老人、孩子,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许昭南的为人,真的可靠?”
“是个做事的人,虽有野心,但谅他不敢在我们面前乱来。”
“也罢,这次南下,若是顺路,我便到他那边看一看。”
王难陀笑起来:“师兄与平安这次出山,江湖要多事了。”
“刘西瓜当年做过一首诗,”林宗吾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我们已经老了,接下来的江湖,是平安他们这辈人的了……”
“刘西瓜还会作诗?”
“本座也觉得奇怪……”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楼下一片混乱,店小二跑到楼上避难,或许是想叫两人阻止这一切的,但最终没敢说话。林宗吾站起来,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轻轻点了点,随后与王难陀一道朝楼下过去。
平安已经冲出酒楼后门,找不见了。
那名叫耿秋的三角眼坐在座位上,早已死去,店内他的几名跟班都已受伤,也有不曾受伤的,看见这胖大的和尚与凶神恶煞的王难陀,有人狂呼着冲了过来。这大概是那耿秋心腹,林宗吾笑了笑:“有胆量。”伸手抓住他,下一刻那人已飞了出去,连同旁边的一堵灰墙,都被砸开一个洞,正在缓缓倒下。
两人走出酒楼不远,平安不知又从哪里窜了出来,与他们一道朝码头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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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他们已经坐上了颠簸的渡船,越过滚滚的黄河水,朝南边的天地过去。
“平安啊。”林宗吾唤来有些兴奋的孩子:“行侠仗义,很开心?”
“嗯嗯。”平安连连点头。
“知不知道,那耿秋在昆余虽有恶迹,可也是因为有他在,昆余外头的一些人没有打进来。你今日杀了他,有没有想过,明日的昆余会怎么样?”
“怎、怎么样啊……”
“明天就要开始打架喽,你今天只是杀了耿秋,他带来店里的几个人,你都心慈手软,没有下真正的杀手。但接下来整个昆余,不知道要有多少次的火拼,不知道会死多少的人。我估计啊,几十个人肯定是要死的,还有住在昆余的百姓,说不定也要被扯进去。想到这件事情,你心里会不会难过啊?”
“可……可我是做好事啊,我……我就是杀耿秋……”
“你杀耿秋,是想做好事。可耿秋死了,接下来又死几十个人,甚至那些无辜的人,就好像今天酒楼的掌柜、小二,他们也可能出事,这还真的是好事吗,对谁好呢?”
“那……怎么办啊?”平安站在船上,扭过头去已然远离的黄河河岸,“要不然回去……救他们……”
“掉头回去昆余,有坏人来了,再杀掉他们,打跑他们,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得一直呆在那里,照顾昆余的这些人了,你想一辈子呆在这边吗?”
“师父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那我该怎么办啊……”平安望向林宗吾,过去的时候,这师父也总会说一些他难懂、难想的事情。此时林宗吾笑了笑。
“耿秋死了,这边没有了老大,就要打起来,所有昨天晚上啊,为师就拜访了昆余这边势力第二的地头蛇,他叫做梁庆,为师告诉他,今天中午,耿秋就会死,让他快些接手耿秋的地盘,如此一来,昆余又有了老大,其他人动作慢了,这边就打不起来,不用死太多人了。顺便,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为师还收了他一点银两,当做报酬。这是你赚的,便算是咱们师徒南下的盘缠了。”
他解下背后的包袱,扔给平安,小光头伸手抱住,有些错愕,随后笑道:“师父你都打算好了啊。”
“觉得高兴吗?”
“嗯。”
“可是啊,再过两年你回来这里,可以看看,这边的老大还是不是那个叫做梁庆的,你会看到,他就跟耿秋一样,在这边,他会继续作威作福,他还是会欺男霸女让人家破人亡。就好像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个可怜人一样,这个可怜人是耿秋害的,以后的可怜人,就都是梁庆去害了。如果是这样,你还觉得高兴吗?”
和尚看着孩子,平安满脸迷惘,随后变得委屈:“师父我想不通……”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林宗吾道,“平安,早晚有一天,你要想清楚,你想要什么?是想要杀了一个坏人,自己心里高兴就好了呢,还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得了好的结果,你才高兴。你年纪还小,现在你想要做好事,心里开心,你觉得自己的心里只有好的东西,就算这些年在晋地遭了那么多事情,你也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但将来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的罪孽,你会发现自己的恶。”
他将手指点在平安小小的胸口上:“就在这里,世人皆有罪孽,有好的,必有坏的,因善故生恶,因恶故生善。等到你看清楚自己罪孽的那一天,你就能慢慢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目光严肃,对着孩子,犹如一场喝问与审判,平安还想不懂这些话。但片刻之后,林宗吾笑了起来,摸摸他的头。
“慢慢想,不着急。”他道,“未来的江湖啊,是你们的了。”
大江东去,五月初的天地间,一片明媚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