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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过去的一切事情吗?忘记从小到大的陪伴,忘记那些属于她与他共有的美好回忆……就像她如此轻而易举的忘记了他一样吗?怎么能够?他怎么能够?那本就是深入骨髓、烙在灵魂的印记,随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脉搏,一同活着,哪怕是死亡,他也会带着这些东西,一同埋入坟墓,永不分离。
可是此刻,面前的女子,她却要他忘了她……是因为她已经嫁作他人妇吗?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破灭成灰的心,在这一刹那,升腾起卑微的希望,热切却又荒凉。
“是因为那个煊王爷吗?”
如黄连苦涩的开口,喻锦程定定的望住面前的女子,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不放手的理由:
“因为你嫁给了他,所以再也不能跟我在一起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她自己,她早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夏侯缪萦了,她不再爱他,她从来都不曾爱过他,所以她才不能跟他在一起……可是这样的话,她如何能够说出口?难道告诉他,那个深爱着他的女子,以为他死了,所以决绝的选择了自尽吗?难道告诉他,如今活在他眼前的,不过是占着夏侯缪萦身体的,异世里的一抹游魂吗?不,这样不顾一切的坦诚,对他何尝不是残忍?深爱的女子,因着他而死,余生,他都要背负着失去她的痛楚与内疚活着……这难道就是曾经的夏侯缪萦想要看到的结果吗?既然他已经认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的结果,那就这样吧,相比于阴阳永隔,相忘于江湖,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况且,她与赫连煊,本就是事实,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夏侯缪萦尽量看起来坦然而平静:
“你既然知道,又何须再问?我与赫连煊,是拜了天地的,他是我的夫君,是我此生的良人,除了他,我不会再与任何人有任何的可能……他是唯一……”
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样的肉麻话,夏侯缪萦自己都不由的一恍。不愿追究那一闪即逝的莫名苦涩,现在的她,只希求面前的男人,能够因此心死,放下过往的种种,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可是,喻锦程要如何的接受?那个曾经在他耳畔,羞涩却坚定的告诉他,此生非他不嫁的女子;那个在他出征前夜,站在他面前,微笑流泪,说我会等你回来的女子……言犹在耳,物是人非,不过短短数月,她早已嫁作他人妇,她完全忘了他,却如此缱绻的,为着另一个男人倾诉衷情……他要如何接受?
“良人吗?”
喻锦程轻轻阖住眼帘,疏朗眉目间,有藏也藏不住的风霜与疲惫,如同再也无法承受这三个字带来的厚重痛楚,微颤的睫羽,扑簌如秋风中亟待坠落的枯黄树叶,明知是逃不脱的结局,却偏偏拼命的想要留住某种执念。
夏侯缪萦心中滋味,何尝比他好受?只微微侧目,不忍再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偌大的溶月居,都仿佛被卷进了这样的悲伤之中,苍凉且凄苦,而它们,却正慢慢的与这寒夜里的空气,融为一体,似无数牛毛般细小的针,无孔不入的钻进人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半响,男人方才将闭紧的双眸,睁了开来。布满鲜红血丝的眼白,有蒙昧水泽,一点一点的浸出来,如同下一刻,便会毫不留情的将他狠狠淹没。
夏侯缪萦只觉心底一刺,漫开些微的疼痛,不知所措。
“他待你好吗?”
暗哑的嗓音,却在这个时候,从喻锦程唇边逸出,低的几乎微不可闻。但那一双眼睛,虽痛楚,仍灼灼的望住女子,似要透过她闪烁不定的眼瞳,直望到她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里去一般。
呼吸一滞,夏侯缪萦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任那尖锐的指甲,掐在滑腻掌心上,抠进皮肉里,都不觉痛。
她很想告诉他,是,那个男人待她很好……但是这样无力的一句话,连她自己都无法骗过,又怎么能希求别人相信呢?
现实如此的讽刺,真叫人没耐何。
她的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缪儿,你不爱他……嫁给他,你并不快乐……”
心底骤然升腾而起的热切希望,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烫遍喻锦程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几乎死了、冷了的感觉,重新唤醒,重新复活,似喜似悲,如痛如快。
从夏邑至邺城,这一路行来,他听过太多,眼前女子与那西秦国三王爷之间的流言蜚语,每一道信息,都像是拿着锐利的刀,在他尚未痊愈的伤势上,再狠狠割裂,露出翻卷的皮肉,鲜血淋淋。
比起他初初听到心爱的女子,在他死生未卜之际,嫁给另一个男人时的痛苦与震惊,她过得不好,更叫他难以忍受。
“缪儿,他待你不好……”
浓烈的疼惜,从喻锦程的眼底流出,像是要紧紧在面前的女子裹进他的怀抱之中,再也不经受任何的风吹雨打,就好似过去的无数岁月一样,她如同藤蔓依附着大树般的依赖着他,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容不下任何人的侵扰……夏侯缪萦望着男人几乎一触即发的激动与期待,只觉心中滋味,百转千回,烦乱难辨。
是啊,赫连煊待她不好,这是整个大离王朝都知道的事实……呵,何止是不好?他恨她,莫名的恨她,恨不能将她抽筋剥皮,挫骨扬灰一般……不知所起的一缕钝痛,毫无防备的向着夏侯缪萦重重一击,叫人忍不住的心悸,堵在胸口,几欲窒息。
不,现在不是自怜自惜的时候,她与赫连煊间的恩怨,不应该再扯进面前的男人了,她不能因为这样事情,再给他任何错误的希望。
“不,喻大哥……”
眼帘微抬,夏侯缪萦静静的迎向男人的视线,暗自摒了摒紊乱的心跳,斟字啄句,慢声开口道:
“我与赫连煊,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正所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根本就不在意旁人说些什么,我也很清楚,我同自己夫君之间的关系……”
深吸一口气,夏侯缪萦眸色更定,望住面前的男子:
“你明白吗,喻大哥?”
她问他明白吗?她想让他明白什么?即便是那个男人弃她如敝履,她也不会离开他吗?她是想这样告诉他吗?
心底暗涌,如同千刀万剐,将喻锦程摇摇欲坠的一线希冀,毫不留情的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真的如此喜欢那个男人吗?喜欢到可以容忍他任何的欺负,却依旧舍不下他吗?
这就是她想要他明白的吗?
不,如果是这样,他真的不明白。他不要明白。
“为什么?缪儿,为什么?”
隐忍的痛楚与不甘,在这一刹那,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漫延而上,将喻锦程紧紧笼罩在其中,胸腔里的空气,被挤逼、被压迫,正不断的从口腔中逸散逃离,巨石一样抵着他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像是要狠狠将他撕裂了一般。
轻颤的身躯,再也难以忍受与面前女子的距离,那两三步的空间,像是隔了天之涯海之角,让他油生一种此生此世,再也无法走到他身边的恐惧……不,他不要这样的不安,他用了四个月的时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翻山越岭,千里跋涉,此刻,他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他怎能容许她毫不留情的将他拒于她的人生之外?“缪儿,我知道,你不爱他,他也根本不爱你……为什么你还要留在他的身边?”
强而有力的大掌,紧紧箍在女子纤细的肩头,将是要狠狠掐进她的肉里一般,仿佛只有这样激烈的肌肤相接,才能令喻锦程感觉到,面前的女子,是真实存在的,是他魂牵梦萦,难以割舍的生命的一部分。
男人鹰隼一样攫住她的眸光,散乱而疯狂,充满不能抑止的痛楚与不安,像是隐忍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刹那喷涌而出,迫不及待的毁灭别人的同时,也毁灭自己。
他扣在她肩头的大掌,指尖如铁石坚硬,却终究还是藏也藏不住的漫出细微的颤抖,就像是拼命的想要将她抓紧,唯恐一松手,她便会似一缕烟、一抹雾一样,太阳出来,风一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激烈,却又这样脆弱的喻锦程,令夏侯缪萦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喻大哥……”
嗓音干涩,夏侯缪萦试图让近在咫尺的男子冷静下来,只是话声甫出口,便已被他迫不及待的打断:
“不,缪儿,不要开口,听我说……”
灼烈大掌,死死扣进女子的肩缚,微烫的体温,隔着层层秋衫,传到他的手上,令他觉得面前的女子,不是他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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