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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赵瑟也在延润堂里,把徐府的后事同陆宗沅说了个七七八八,说到徐承钰失踪一事,赵瑟那个神情,很有些愤愤,同陆宗沅说道:“这件事,必定是庆王世子的手笔,徐家谋逆之事,先头庆王爷那里不也得了信吗?兴许就传到世子耳中了。”
“十有八|九是他。”陆宗沅颔首道,“宗海这个人百无一用,唯有重情这么一桩好处。”
赵瑟还惦记着和承钰那件旧的公案,便急道:“那王爷就这样放过徐三了?”
“穷寇莫追。”陆宗沅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和他无冤无仇的,费那个事情做什么?任他去吧。”
赵瑟有些失望,只能答了一声是。正要退下,冷不丁听见陆宗沅一声冷笑,忙站住了,正见陆宗沅手腕一扬,手上的一页信笺飘然落在了地上。然后手扶着额头,无限烦恼状。赵瑟暗自的好奇,见陆宗沅的表情也不甚严肃,就上前将信笺拿起来,一目十行地看了,“咦”一声,“就为着别人睡了一个抢来的女人,他就将人杀了?听说萧将军治军甚严,不会让他偿命吧?”
陆宗沅摇头道:“萧泽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因此才特意手书一封,问我该重罚还是轻罚。”他一边沉吟,指节在案上“驾驾”叩了两下,说道:“你替我回信给萧泽。”
赵瑟答应一声,忙于地上盘膝而坐,面前放着一个脚凳,提起笔来,等待陆宗沅吩咐。
陆宗沅说道:“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但是大战在即,乍见血光,恐怕动摇军心。虞韶那里,重重罚他一百军棍,若是挨下来了,就继续去打仗。挨不下来,就把尸首给我抬回来。”
赵瑟听他那末了一句,很有些疾言厉色的味道。心里一个咯噔,忙刷刷几笔,草草成文,将信封好。再往窗纸上一看,见夜色黧黑,已经万籁俱寂了,因想到傍晚是亲眼看着陆宗沅带着冯寄柔一起回来的,恐怕今晚再这样不识相地拖着他,难免有被轰出去的危险,于是嘿嘿一笑,说道:“那……属下告辞了,王爷也早点歇着……”
“回来。”陆宗沅一声把他喝了回来,然后睨他一眼,说道:“刺杀老王爷,将你重伤的人,石卿让那边的人已经传了消息回来,是一个叫做偃武的,现在已经做了石卿让心腹。你要报仇,冤有头,债有主,找他就是,不要再跟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赵瑟浑身一震,全然不顾陆宗沅话中的警告之意,因为激动,那双细长的眼睛都瞪圆了,“王爷,此仇我非报不可!”
“你有肺疾,上不了战场。况且他的身手远在你之上。”陆宗沅淡淡地说道,“对付这种阴险小人,不必光明正大地硬碰硬,我自然有办法叫石卿让把他乖乖交出来……这件事容后再议。上个月原蓟辽总督被迁往湖广,新来的这一个,你先去把他的底摸一摸,叫……”他想了一想,“叫程崧先去拜会他一次。”
“是。”赵瑟应了一声,见陆宗沅以手扶额,两眼盯着面前那一纸蓟辽总督调令,眉头越锁越紧,心知此时不是触他霉头的时候,于是秉着呼吸,悄悄退了出来,也不敢走远了,就在外头那一个禅椅上盘膝而坐,打了一回盹。再一睁眼时,见窗纸麻麻亮的,立时跳了起来,揉了揉酸痛的四肢,却见陆宗沅已经自己熄了灯,大步走了出来。赵瑟忙紧紧跟随,一叠声问道:“王爷一夜没睡?这会是要先洗漱?先用饭,还是先打个盹?”
陆宗沅不理他,一直走出后殿,忽然停住脚步,听了一阵,说道:“后头新住了人?”
赵瑟也早听见了,是丫头们早起说话,叽叽喳喳的,往日里陆宗沅在此,从来都是寂静无声的,骤然被这么一喧闹,赵瑟不安地正要开口,却见陆宗沅忽然展颜一笑,也不继续往前走,而是折身往殿后去了。赵瑟跟了两步,走到门里,看见那檐下一个掩着嘴打哈欠的丫头,不是望儿是谁?心里顿时醒悟了,因为还记得自己挟持冯寄柔的事情,心里生怯,于是往后一退,踩在门槛上不动了。
陆宗沅一路在满院丫头的福礼中走进房里去,一挥手,连房中的望儿都退了下去,寄柔还懵懂地坐在镜台前,满头青丝如黑缎一般从肩头垂到地上,在微曦的晨光中闪着幽暗的亮泽。她抬手举着犀角梳,宽宽的袖子滑到了肘部,余下的那截皓腕,欺霜赛雪,连着映在菱花镜里的脸颊和脖颈,笼笼统统,层层叠叠的,都成了一团雪白。里头偶见红蕊,正是两片不点而朱的樱唇。
陆宗沅熬一整夜后的疲惫一扫而空,笑着上前,正见那一只犀角梳落在地上,踩在靴底,“啪”一声断了,他哪管那许多,把人拦腰一抱,就扔上了床,正是帷幄里生香,绫被里堆雪。寄柔也不过是晨起,兜肚外头一件薄薄的银蓝纱衫子,四只手乱扯,真是捉襟见肘。才护住小衣,衫子就不翼而飞了,陆宗沅一手握住她双腕,才往头顶一放,说道:“‘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比起你的‘小阿姐一扇篷’又如何?”
寄柔急着说道:“王爷一晚上没睡,这会得睡觉养养精神了。”
陆宗沅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晚上没睡?”
寄柔道:“那个窗纸,一晚上都是莹莹亮的。”
“那你岂不是也一晚上没睡?柔儿心里在烦恼什么,嗯?”陆宗沅笑盈盈地说着,只觉手下那个绣枕,还有些湿气未散,便微笑道,“听说徐三公子被斩立决,所以哭了一夜?”
寄柔把脸一偏,两个眼皮,沉重得睁不开似的,密密的睫毛,把眸子都遮住了。只余满头的青丝,铺了整个绣枕,她梦呓似的说了一句:“徐家大夫人是我嫡亲的姨母,难道我该高兴吗?”
陆宗沅一手撑在绫被上,从后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见她既不反抗,又不迎合,只是装睡,顿觉索然无味,况且熬了一整晚,也确实是疲惫至极,刚才不觉得,这会脑袋一沾床,竟然睡意沉沉,也不管她,自己合目睡去。
待到那一道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缓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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