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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们赶紧七手八脚地把刘知府从房梁上放下来,刘掌柜开始苦口婆心地叨叨:做盐商的各种不易,科考成功后的辉煌前途,长如同裹脚布一般的微言大义,无数头悬梁锥刺股之类的励志故事。他声情并茂,一口气滔滔不绝地扯了两个多时辰,中间连口茶水都没顾得上喝,听者无不动容,连身边几个不识字的仆役都恨不得马上端起书本,认认真真地读那些满是“之乎者也”的圣贤书。
刘掌柜自己也很满意,他觉着自己这番话洗涤灵魂,彻入心扉。他儿子听完以后,一定会迷途知返,痛改前非。
出乎刘掌柜的意料之外,刘知府拍拍身上的土,揉揉被绳索捆得有些发麻的皮肉,心不在焉地听他老爹如同念经的和尚一样叨叨个没完。好不容易挨到他爹说完,刘知府说了一句足以让刘掌柜精神崩溃的话:“爹,他老人家说的这些都不对。”
一腔热血,换来兔崽子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刘掌柜气得直哆嗦,他弯下腰,重新捡起丢在地上的藤条,铁了心地准备狠狠地揍他一顿。刘知府看情况不妙,赶紧冲过去抓住他爹的手,嘴里嚷嚷着说:“爹呀,你先听我说完再打也不晚。”然后他把自己在省城考试的一段经历告诉给了他爹。
乡试结束以后,刘知府在赌馆里结识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其中有个人是安徽学政的管家,姓王。这位王管家乃是京城人氏,去年乾隆爷下了圣旨,把他的主人从京城翰林院调任安徽当学政。他也从京城跟着来到安微。
这学政可是了不起的,地位虽说比不上总督、巡抚,但是整个省一省三台,这学政乃是三台之一,与布政使、按察使两个大员平起平坐,那也是正三品的大吏。省里的院试,各地的学官都唯学政大人马首是瞻,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
乡试前后,学政忙得要命,每天都在衙门里忙活。主人忙公务,当奴才的难得清闲。当刘知府在赌馆声名显赫,红得发紫的时候,正巧那几天,王管家也闲得没事到赌馆打发时光。
冰火两重天,跟梁知府混的风生水起不一样,王管家每次进了这赌馆,就霉运不断,掷骰子推牌九押不对点,打麻将不是放炮就是被上家截胡,片刻之间就输满头冒汗,脸红脖子粗。银子输光了以后,不愿意离开,只能心里痒痒地围观,当看客,凑热闹。
王管家很快就注意到刘知府,这人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看上去有几分木讷,呆头呆脑得跟只鹅似的。王管家起初以为刘知府不过是脑子不够活泛的寻常纨绔子弟,但是等他看见刘知府在牌桌上一出手就马上对他刮目相看了。
与那些瞪着充血的眼睛,脑门子上青筋绷起的赌鬼不一样,他们总是脑子一热,急赤白脸地匆忙这下注,然后心急火燎地嚷嚷着开,嗓子跟破锣一样。
刘知府从来不轻易出手,每次出手必定成功。他先傻呵呵地呆在一边看,如同木头一样。当庄家手里摇动的骰盅快要落到桌面上,他的眼睛会瞬间发出光亮,耳朵如同蝙蝠的翼一样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待骰盅落到桌面上以后,他先皱起眉头,嘴角如同诵经的和尚一样蠕动着,一旦决定要买了,在骰盅即将打开的前迅速下注。他下的赌注也格外大,差不多瞅准了就倾囊而出,就跟要搏命似的。邪门了!如同神灵在后面庇佑一般,每次他都能赢。王管家偷偷地跟在他后头转悠,发现刘知府无论是推牌九还是打麻将,莫不如此,总能赢钱,鲜有失手。
王管家目睹刘知府的赌技如此出神入化,佩服得要命。刘知府如同神仙一样在赌馆里混了几天,最后感觉索然无味了,决定返乡回家,他不想等乡试放榜的日子了,他知道等也白等,反正考不上。
最后一天,刘知府在赌馆赢了钱,兴冲冲地出了门,准备回客栈收拾收拾第二天回家。他身上揣着银票,大摇大摆地从赌馆出来。
王管家按捺不住好奇,也尾随着他出来。刘知府在前面走着走着,觉着不对劲,他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他,起初还以为遇到打劫的,两手捂紧了衣服兜里的银票,心里吓得直哆嗦。
王管家知道刘知府发现了他以后,索性不慌不忙地直接走到他跟前,抱拳秉手,说仰慕他的赌技,想请他找个地方喝茶吃饭,好好聊聊。
刘知府看了看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四十多岁,身材不如叠起来的三块豆腐高,猢狲脸,嘴巴上稀拉拉的几根胡子,拳头大的脑袋上扣着顶瓜皮小帽,脑袋后面拖着半尺麻绳粗细的辫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心里头有些纳闷,但瞅着眼前这人穿着簇新的纱袍褂,打扮不象寻常市井百姓,虽满脸的谦恭,一瞅精神气质就是混过衙门的人。
刘知府看天色还早,正好也闲得无事可做,就点头同意,跟着王管家去了。
王管家带着他到了省城最有名的饭馆。王管家是这里的熟客,一进门饭馆掌柜的就过了热情地招呼。王管家吩咐掌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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