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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柳氏方将薛蟠为柳湘莲亲一事告诉了她,末了道:“我们却不知琴姑娘为人,故来问问夫人,若是好,也请夫人替我那侄儿在薛家美言几句。”
黛玉闻得柳湘莲意欲求配薛宝琴,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这是喜事。”
她想着宝琴和柳湘莲确实相配,柳湘莲已是六品千总,本人生得也不俗,性格十分豪爽不羁,宝琴□岁时也跟着父亲走南闯北,颇有见识,一进门便是六品敕命,虽不及梅翰林家门第清贵,但是梅翰林之子还是个白身,薛家想改换门庭,薛蝌又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因恐媳妇进门后反对宝琴的嫁妆指手画脚,故一直未曾娶邢岫烟进门,一定愿意这门亲事。
想罢,黛玉便将宝琴素日为人细细明,又将梅家退亲一事了,道:“我也不瞒着你们,这事后来问明白了,实非薛家之因。”
黛玉原本觉得宝琴兄妹弃母进京投奔实在不妥,后来方知宝琴之母不过是痰症,也就是咳嗽些,并非什么大症候,只是不惯京城,不能千里奔波,遂只让薛蝌带妹进京。
柳氏听了,诧异道:“既非薛家之故,怎么不与梅翰林家辩个明白?”
黛玉叹道:“民不与官斗,他们家毕竟只是寻常商贾。”
听她一言道尽薛家二房之无奈,柳氏心有戚戚焉,头道:“如此谨慎倒好,若是一味和梅家辩驳,反失了身份不,也容易让梅家记恨,毕竟梅家退亲,恐怕连令外祖母府上都没瞧在眼里,何况他们家呢。”
黛玉却是冷笑一声,梅家有了靠山,自然不将荣国府放在眼里了。
柳氏疑惑不解,意欲询问,又觉得唐突,便没言语,她从黛玉这里知道了宝琴的事情,倒也放心了,道:“等我回去便叫我侄儿应了薛大爷的媒。”
黛玉听是薛蟠做媒,略一思索,便知薛家母女的心思,微笑头。
等柳氏离开后,黛玉立时书信一封,寄到金陵。
不知宝琴收到书信如何作为,但是英莲却要出阁了。
甄家娘子因英莲做过妾,虽然调养了一二年,到底从前吃苦太多,未曾大愈,便也不敢挑极好的人家,这回来提亲的姓金,名旺,今年二十五岁,因家境贫寒,一直未曾娶妻,旺母常与甄家娘子来往,极爱英莲为人,便聘了做媳妇。
甄家娘子见旺母为人厚道,家境虽然贫寒,金旺却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没有因为英莲做过妾就瞧不起她,因此便应了这门亲,旧年腊月过了礼,今年二月初八成亲。
黛玉并没有亲自过去,只在初七这日打发鸳鸯紫鹃过去替自己给英莲添妆。
雪雁得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送上一对金镯子和两匹锦缎作礼。
甄家娘子十分感谢,见了她送的礼,道:“奶奶给了英莲一套金头面,姑娘奶奶们过来送英莲一回便是了,何苦如此破费?”
雪雁笑道:“我们从前好了一场,这些算什么?”
后街之人都认得雪雁紫鹃一干人,忙都过来问好,忙乱了好一会。
甄家娘子和英莲并没有亲友,今日来的都是乡邻之家,平素爱英莲的为人,或是送两匹尺头,或是送一根银簪,虽不贵重,甄家娘子却十分喜欢,感激不尽。
今日来添妆的人就数雪雁身份最高,同鸳鸯紫鹃都坐在英莲房中话。
英莲穿着红衣石榴裙,坐在床边,越发显得娇娜妩媚。
不想雪雁才打趣了英莲两句话,便见甄家娘子领着两人进来,道:“是认得英莲的两位姑娘过来给英莲添妆。”
众人抬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都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今日来的竟是司棋和红、以及玉钏儿,三人均是年轻媳妇子打扮。
别人还罢了,司棋当初却是因为和潘又安有私情撵出了园子的,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今日见到她,雪雁忙问别后安好。
司棋笑道:“我从那府里出来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也没脸回去,倒是仗着老子娘,见了鸳鸯姐姐几回,后来听鸳鸯姐姐跟了林姑奶奶,我上门找过鸳鸯姐姐,所以知道英莲明儿出门子,特特约了红和玉钏儿一道过来。”
雪雁道:“红去年成亲腊月成亲我知道,玉钏儿我也知道,我还亲自去了呢,只是你一走就是几年,什么时候成亲的,我们竟不知道。”
司棋脸上一红,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当初被撵出了园子,我那表弟又一个人逃了,只剩我一个人面对流言蜚语,险些寻了死,只是舍不得爹娘。过了几个月,我老子娘给我了一户人家,没什么钱,为人倒好,便求了恩典脱了籍,嫁给了他。”
雪雁念了一声佛,道:“你如今安好,我知道了心里也为你欢喜。”
玉钏儿出嫁后方认出了司棋,原来二人之夫竟是邻居,在一旁笑道:“她不止安好,嫁过去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儿子,现今公公婆婆男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呢。”
雪雁听了,忙道恭喜。
司棋道:“别跟我道喜,今儿的喜都是英莲的。咱们这些姐妹们,平常有好的,也有没来往的,谁承想倒坐在一起话。”
紫鹃笑道:“这也是咱们的缘分,那时在府里当差时,谁想过能有今日?”
司棋觑了她一眼,抿嘴道:“咱们这些人中鸳鸯姐姐不了,立誓不嫁,只是紫鹃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一杯喜酒吃?”
紫鹃听了这话,登时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鸳鸯笑道:“只怕几个月后你们便能吃到她的喜酒了,前儿我还听我们奶奶问她瞧着王管家的大儿子如何,王管家的大儿子原是大爷的伴读厮,现今管着外面的铺子,很得府里器重,王管家媳妇特特求到了太太奶奶跟前。”
众人一听,都瞅着紫鹃笑,越发羞得紫鹃手脚不知往哪里放。
雪雁道:“今日是英莲大喜,咱们快别喧宾夺主了。”
甄家娘子在一旁听着,笑道:“姑娘奶奶们都有了好人家,我心里也为姑娘奶奶们欢喜呢。是我的英莲有福,遇到诸位姑娘奶奶。”
玉钏儿等人忙谦逊一番,道:“从前我姐姐在时,和英莲姐姐好,我特来给英莲添妆。”
三人送的添妆之礼都是一样的,每人尺头二匹,金镯一对。
玉钏儿出嫁时王夫人赏赐了些东西,红嫁给贾芸时,凤姐感念她的忠心,又因她嫁给廊下的爷们,更是陪嫁了一份不菲的嫁妆,司棋当初虽是撵出园子的,但是东西并没有少,迎春又送了一个包袱,她老子娘也是府里的老人,自有梯己积蓄给她,因此出手都不薄。
英莲见了,忙起身道谢,含泪道:“我何德何能,得到姐妹们如此相待。”
鸳鸯安慰道:“你日后好好过日子罢,从前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
英莲头,虽然金旺家里只是勉强糊口,但是能再嫁他人,重新来过,于她而言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她心中亦是立誓忘却前尘,好好地同金旺过日子。
青年姐妹们聚在一处,自有无数话儿可。
英莲因想起宝钗,便问道:“不知宝姑娘如今可好?听定了宝二爷,不知何时出阁。”
听她提起,雪雁看鸳鸯,鸳鸯看红,红看向玉钏儿,玉钏儿只好笑道:“娘娘的亲事,虽然娘娘已经薨了,可却不能反悔,薛家早已悄悄地预备嫁妆了,只等出孝便成亲。我算着大约四月份出国孝,同时宝二爷也出了老太太的孝,大概就能五六月份就能成亲了。”
英莲叹道:“唯愿宝姑娘能平平安安地嫁过去,总不能再耽搁了。”
众人听了,深以为然,宝钗实在是耽搁不起了,她们这一干人除了红年纪大两岁,余者皆是同年,大只是月份不同,可巧也和宝钗同年,今年都是二十岁了,除了鸳鸯,便是没成亲的,也已经亲了。
红因常去给凤姐请安,起二房搬家后日子过得不好,道:“听平姐姐,二老爷一家人住在东院里十分拥挤,衣食住行都不如从前,现今把袭人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雪雁听了,只觉得十分解气。
紫鹃却问道:“你们奶奶听大舅老爷的,难道二太太就没跟王大老爷?”
她跟着黛玉见识多了,自然明白其中的瓜葛,这也是贾赦一直不敢对二房赶尽杀绝的缘故,虽他儿媳妇是王子腾之女,但是王夫人毕竟是王子腾之妹。
红笑道:“这个我倒是听奶奶起过,二太太给我们大舅老爷写过信,请求大舅老爷做主,只是妹妹再亲,也亲不过闺女不是?何况大房得的东西将来都是葵哥儿的,因此大舅老爷回信老太太已去,大房二房分家理所当然,何况自己是外人,不能插手荣国府的内务。”
众人听了,不觉莞尔,不由得为王夫人叹息不已。
鸳鸯道:“二老爷二太太和宝二爷享尽了荣华富贵,过惯了颐指气使的日子,一朝落得如此,心里自然不好受。想必老太太也没想到,自己一去,两家竟生分到这样的地步。”
她从前十分憎恨贾赦,昏聩无能,贪杯好色,如今经历得多了,方觉察出贾赦当初要自己不仅仅是因为美色,而是看中了自己手里拿着贾母梯己的钥匙,而那时人人都知道贾母要将所有的梯己留给宝玉,贾赦必然是急红了眼。
长幼不分,不知道老太太知道后,是否会后悔当日偏心二老爷。
对于此事众人都无言以对,横竖他们这些人里,有恨荣国府贪了林家财物的,也有恨王夫人一记耳光断送了姐姐性命的,还有恨抄检大观园导致姐妹流散的,到了如今,她们虽然没有往昔的锦衣玉食,但是胜在安稳,比他们日渐落魄的强上几倍。
一时大家又了些闲话,方入席吃酒,傍晚方散。
甄家娘子想着女儿明日便出嫁了,晚上遂与女儿同睡,英莲亦舍不得老母,忍不住涕泪交集,甄家娘子道:“好孩子,是你的喜事,该欢喜才是,快别哭了。我毕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能陪你几年,看你平平安安地嫁人,我方能放心。”
英莲呜咽道:“我好容易才和娘团聚,如今就要走了,哪里舍得娘。”
甄家娘子安慰道:“过几日你就回门了,离得也不远,难道没有见面的时候了?你出嫁了还是我的女儿。”
英莲方略缓别离之意。
甄家娘子低声道:“你生得标致,当初不是没人来向我提亲,有钱的不是没有,只是我偏挑中了没钱的旺儿,你心里可怨我?”
英莲忙道:“我怎么能怨娘?娘也是为我好。”
甄家娘子摩挲着爱女,道:“你平素虽然不出门,但是乡邻家来往的也多,都知道你生得好,不妨传了一些是非出去,有人向我替一个大掌柜的求亲,那个掌柜的今年三十岁,老婆去了,却有一双儿女,人都后娘难为,我不肯你受委屈,便没应此事。也有人替什么七八品的官爷来亲,要纳你为妾,我更没有答应。”
英莲未曾听甄家娘子提起此事,不觉听住了。
甄家娘子道:“人生在世,总不能贪慕荣华富贵,求那些不是你的。旺儿性子好,人老实,也有好手艺,眼下虽贫寒些,等你们成亲后慢慢地就能过起来,你成亲后,也常去给周大奶奶请安,依附着周家,我虽未应掌柜官爷的亲事,好歹他们也不敢欺负了咱们。”
英莲听了,一一谨记在心。
甄家娘子望着才找回来没几年的女儿,一时心酸不已,次日送女儿上轿时,更是泪流满面,雪雁等人忙都劝住了。
在甄家吃酒席,也就只有三四桌人,还算热闹喜庆。
雪雁从甄家回到自己家,没见到赵云,便问婆子,李婆子道:“老爷子叫大爷过去了。”
雪雁听了,便宽衣卸妆,径拿着一本关于西海沿子的书在灯下慢慢看,只等了半个时辰方见赵云回来,忙放下手里的书,上来替他宽衣,道:“老爷子叫你去做什么?吃过晚饭不曾?这么长时候,天都黑了,也不放你回来。”
赵云不答反问道:“你可吃过晚饭了?”
雪雁笑道:“今日在甄家吃了酒席,晚上不想吃。”
赵云头,放下心来,道:“我在老爷子那里已经用过了,咱们早些安歇罢。”
雪雁听了,忙问赵老爷子找她何事。
赵云先脱了衣裳,道:“不过是今年出了国孝,秋闱快开始了,叫我不必教那些学生。横竖无大事,你别担心。”
听他这么,雪雁便没有追根究底。
赵云心里叹了一口气,赵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他暂且不教这些学生上课,只一心一意地教导赵锋,好在秋闱上博个名次,赵云虽然愿意指导赵锋功课,但是却不喜别人插手自己教导学生一事,因此和赵老爷子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在赵老爷子打发人来叫之前,赵云先一步进京去了,是去拜见桑隆。
周鸿在大营里训练将士不得出来,赵云也只有这一个借口。
不想到了桑家,还没陪着桑隆上几句话,便遇到了觊觎过雪雁求过亲的李三。
他原本不知道李三其人,只见到了桑隆跟前坐着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旁边站着李管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先给桑隆见礼,奈何桑隆年纪大了,爱热闹,况素与赵云极熟,并不避讳,见到他便开口笑道:“你来得巧,今儿还有人托老太太向你媳妇求亲呢。”
赵云闻言一呆,随即皱眉道:“我却不懂老元帅这话是何意。”
桑隆指着李三笑道:“这是李管事的远房侄子,早在山海关的时候就向你媳妇提过亲,不过老太太和林夫人都没答应,如今他读了书,认得了字,又攒下了不少家业,特特过来托老太太向林夫人求亲呢。”
赵云听了,不由自主地看向李三,随即心神大定,容貌不如自己,气度不如自己,武功不如自己,看打扮也只是寻常庄稼人,没有自己的功名。
与此同时,李三也看向赵云,万万没有料到雪雁竟然已经嫁人了。
李管事跌足大叹,桑隆回京时,他还在山海关料理东西,刚刚回来,李三便求到了他跟前,他想着李三心思坚定,故来相求,哪知竟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