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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财物,保住黛玉的平安。
这个道理贾母明白,黛玉清楚,人人都懂,雪雁只是气不过喂了一群饿狼罢了。
可是再气不过,却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要让林如海把黛玉和家产托付给别人,譬如桑家?其实和这样的结果没什么差别,桑家比荣国府血缘远,族人更多,纷争更多,贪心者也比比皆是,所不同的就是现今桑家不曾得到过好处,所以能站在义正言辞的道理上指责荣国府的贪婪罢了。
所以,不管是黛玉,还是雪雁都不愿意苛责贾母这位老太太。
鸳鸯她不容易,这位老太太是真的不容易。
鸳鸯看她明白,心里略感安慰,心道虽然这雪雁性情比别人刚直些,倒还明理,不觉添了两分亲热之意,指着装珠宝的箱子道:“琏二爷带回来的珠宝不多,有些花样都旧了,统共没装满半箱子,老太太把自己梯己里的首饰拿了几匣子放在里头,好容易才装满了。”
完,悄悄地道:“我亲自放进去的,首饰还罢了,唯有一盒鸽血红的宝石和两盒南珠最是难得,老太太珍藏了好些年,一直都没舍得拿出来给别人。”
雪雁一笑,道:“姐姐放心,我会告诉姑娘的。”
鸳鸯头,亦笑了,道:“账册上还有几处庄子铺子,都是姑太太的陪嫁,两处庄子,一处十来顷地,还有你们家老太太的一个陪嫁庄子,大约是二十顷地,老太太给留下了,地契和房契却在老太太那里,过一会子你去回话时,想来老太太会当面交给你。”
雪雁心中喜悦,连连头,看了一眼箱匣,提议道:“鸳鸯姐姐,既然老太太想瞒着别人悄悄给姑娘,总得在账册上记一笔,权当是带来的,那样别人才会认为是姑娘的。”
鸳鸯想了想,笑道:“我竟糊涂了,昨儿老太太才吩咐我装进去的,就我一个人知道,累得一身汗,竟没想到这一层。我去拿笔,我写上,别人不会怀疑。”一千两金子是六十多斤重,鸳鸯虽生得纤巧些,却还能勉强挪得动。
雪雁等她在账册上添好这几笔金银珠宝,方收了账册,接了钥匙开箱清金银数目,重新锁上后让婆子搬回去,至于金银箱子的钥匙却由她自己贴身收着了。
鸳鸯忍不住道:“你替林姑娘好生收着,这可是你们姑娘的命根子。”
雪雁正色道:“姐姐放心,我定然会给我们姑娘收得妥妥当当。”
别过鸳鸯,雪雁跟着搬金银箱子的婆子一同回去。
黛玉厢房的耳房让她们用作伙房了,放置炭火柴米等物,而眼前的耳房则是贾母正房和黛玉厢房相连的,一共两间,素来放着黛玉从南边带来的东西,已堆满了一间,这几口箱子匣子搬进去并不显得拥挤,雪雁好生收拾了一番,检查一切妥当才锁上门出来。
出了耳房,雪雁忍不住心神一定,林家的财物总算拿回来一些了。
虽然这些不足林家财物的两成,但是林林总总加起来,倒也有一成出头,加上贾琏和凤姐归还的,以及即将归还的那些,大约能凑到三成。
虽然她手上的须弥芥子容易藏匿东西,但是雪雁并不完全依赖于此,这些东西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搬过来的,若少了一儿,很容易引起怀疑,所以雪雁不打算藏进须弥芥子中,而且她现今藏的那些,事后也跟林如海拟定了后续之事,着实麻烦。
看到紫鹃从库房里出来,雪雁走上前去,笑道:“姐姐辛苦了。我去回老太太的话,烦劳姐姐拿些钱出来给今儿忙活的人打酒吃。”
紫鹃将库房的钥匙递给她,道:“你快去罢,姑娘已经交代了,每人五百钱。”
贾母既让雪雁收着,紫鹃便将钥匙交给她,一如之前林如海让她给黛玉收东西时。
一句话出,喜得院子中的仆妇丫头都念佛不绝,五百钱是她们一个月的月钱了,故愈加卖力地将先前挪出来的杂物听从紫鹃的吩咐搬进别的房间里。
雪雁一笑而去。
听了雪雁的回话,贾母道:“方才鸳鸯了,你做事很细致,有你服侍玉儿,替玉儿收着这些东西,我就放心了。等凤丫头把剩下的东西送过去,你也一并收着。”
雪雁恭恭敬敬地应是。
贾母拿起眼前装着房契地契的匣子,想来是先给黛玉看过了,命鸳鸯递到雪雁手里,道:“这是你们太太陪嫁的庄子和铺子,好容易留下来,你也收着,不过你们都是女孩儿家做不得外面的主,如今只好让府里年年打理,你们就得吃些亏了。”
黛玉忙道:“我现今住在府里,交给府里打理所应当。”
雪雁紧紧地攥着贾母给她的匣子,和从贾母房里搬出来的东西相比,这个最重要,比东西更不起眼,哪怕现在没有得到一进项,但是只要有房契地契在手,这些就是黛玉的东西,以后黛玉出嫁了,这些都能源源不断地送钱给她。
贾母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我不知道能护你几时,你多跟你表伯父他们家走动走动。”
着,不觉流下泪来,神情萧索,道:“你方才的紫鹃的身契,我明儿叫凤丫头打发人去给你办,过到你名下,她原是这里的家生子,并没有身契。”
黛玉起身道谢,情知如此处置已是贾母极疼她了,并不能想着将紫鹃一家人都要过来,毕竟紫鹃父母乃是府里的管事,兄弟亦在庄上当差。
贾母叫她先去告诉紫鹃这件喜事,然后留了雪雁在跟前。
雪雁低眉顺眼地站着,贾母积威多年,她心中略有一儿忐忑不安。
她倒不担心贾母识破她的一心计,只是不知贾母意欲何为。
房中寂静了半日,好容易才听到贾母一声叹息,道:“你很好,我并没有看错你。往常以为紫鹃比你强,现今瞧来,紫鹃性子太软了些,又不肯和人纷争,倒不及你灵动。”
雪雁笑道:“老太太不怨我胡闹就是了。”
贾母眼里隐隐约约闪过一丝寒光,淡笑道:“胡闹也有胡闹的好处,在咱们这府里,上上下下一干人两只体面眼,一颗富贵心,单是忍气吞声可不是上策。玉儿恐我为难,受了委屈也不肯,日后你仔细些,谁若怠慢了你们姑娘,只管来回我,我来料理。”
雪雁笑道:“有老太太疼姑娘,谁敢怠慢姑娘呢!”
就是有也不能在贾母跟前,再怎么着,荣国府是贾母的家,贾母得,自己不得。
贾母叫来鸳鸯道:“拿些东西赏她。”
贾母喜欢哪个丫鬟,总是喜欢赏赐些东西,而且赏赐的都是金银之物,比王夫人赏心腹下人的衣裳强得多,因此府里大大的下人都喜欢在贾母跟前奉承,讨贾母的喜欢。
鸳鸯知道雪雁现在管着黛玉大笔的财物,和往常不同,又忖度贾母之意,便拿了一只白玉镯子出来给她,虽不及她那对黛玉戴过后给她的羊脂白玉簪子名贵罕见,却亦非凡品。
雪雁接了戴上,愈发显得肌肤与玉镯同色,几乎瞧不出来戴了镯子。
贾母笑道:“雪雁这孩子肉皮儿好,白玉不大显,若戴翠色则好看些。鸳鸯,我记得有一只翡翠镯子,不知谁孝敬上来的,搁置了许多年,虽不值钱,倒通透,你拿来一并给了她。”
翡翠在此时比不得珠玉玛瑙宝石,平常大户人家的主母应酬交际几乎无人佩戴,都觉得难登大雅之堂,纵然鸳鸯拿来的镯子晶莹剔透,碧绿浓翠,鲜艳非凡,雪雁一眼就爱得什么似的,心里却知道这镯子不及寻常金玉珍贵,遂谢过贾母收了。
贾母又嘱咐了几句话,雪雁方告退回去。
鸳鸯亲自送她出来,下了台阶,两人又拉着手了几句梯己话,方各自散了。
黛玉房里紫鹃正在发赏钱,五百钱一串,用大红绳穿着,整整齐齐列在筐里,三四个婆子一抬出来,众人争先恐后的上前,闹成一团,偏宝玉也来凑热闹,站在廊下和探春姐妹等人指指,笑得不行。
紫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高声道:“都有,都有,急什么?前头的是五百钱,后头的还是五百钱,先领的也不比后领的多一文钱,何苦挤挤挨挨反倒弄伤了自己?一个一个地过来,少不了你们的酒钱。”
众人闻言方静了下来,有条不紊地上前。
领完钱后,众人喜笑颜开地给黛玉磕头,各自离去,只剩下一些丫头子叽叽喳喳。
等人都散了,宝玉方携着探春过来探望黛玉。
黛玉刚受了下人的礼,还没回房,见状忙迎进外间,让座倒茶,含笑道:“房里闹腾了这么一日,若有不周,还请二哥哥和三妹妹见谅。”
宝玉疑惑地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听忙得很。”
探春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竟傻了不成?摆明了林姐姐在搬东西。老太太疼林姐姐得很,把琏二哥哥从南边带回来的东西都交给林姐姐收着了。来,林姐姐竟是咱们姐妹中的财主了,明儿须得做个东道请咱们吃酒。”
黛玉微微一笑,既没承认,亦未答应。
宝玉瞅着探春道:“你才糊涂了。”着便呆呆出神,并不言语了。
探春听了,脸上一红,幸而知道宝玉脾性,不过瞬间就丢开不理了,望着进来的雪雁道:“你从哪里来?手里拿的什么?”
雪雁在外面见到宝玉探春二人时,就顺手将两个镯子从腕上褪下放在匣子里,她不想让外人知道贾母把贾敏陪嫁庄子铺子的房契地契给了黛玉,便笑道:“老太太我忙了一场,很辛苦,遂赏了两个镯子给我,我舍不得戴。”
宝玉一听,便要看是什么镯子。
雪雁微微地打开匣子的一道缝儿,迅速取出镯子把匣子合上,递给宝玉,不叫人看到匣子里装着的房契和地契。
宝玉拿着两个镯子,一白一碧,一玉一翠,端的好看,便往雪雁手上比了比,道:“白玉镯子不好,不如这翡翠镯子能显出你肤白如雪,嫩若凝脂,你戴翡翠镯子罢了。”
探春瞧了一眼,笑道:“二哥哥真真糊涂,难道这翡翠镯子还比白玉镯子珍贵不成?”
宝玉道:“你更糊涂,竟是个俗人。天底下珠宝玉石都是外物,人方是主,哪个好看就戴哪个,难道喜欢什么还得看名贵不名贵不成?金子银子比瓜果蔬菜贵重,怎么不吃金子银子,偏吃瓜果蔬菜呢?你翡翠不好,偏偏我见林妹妹常戴翡翠首饰呢!”
黛玉抿嘴一笑,摆手道:“你们兄妹两个话,可别扯上我。”
又对雪雁道:“你累了一场,快去歇着罢。”
宝玉方把镯子还给雪雁,雪雁告退出去,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得等着凤姐还东西呢。
自从宝玉搬进大观园以后,袭人晴雯等都跟着去了,贾母院里她们原先住的下人房间便空出来许多,雪雁分到一间颇为阔朗的房间,不再和紫鹃同屋而住了。
第二日是薛蟠的生日,摆酒唱戏地请客,因宝玉不曾和黛玉口角,既有薛蟠来请,便亲自过去了,余者贾琏等人在贾珍率领下仍往玉虚观去,今儿是最后一天,贾母头一天午后便不去了,叫黛玉陪着她,故黛玉未去玉虚观,亦未去薛家。
凤姐倒想去,奈何事情未完,好容易把收在库房里的东西清出来,悄悄送到黛玉处。
雪雁收了记录在册,这些东西格外贵重,却并不大占地方,便同金银箱子一并放置。
到了初五,桑母打发徐氏来请黛玉,治了酒席,又请了许多亲友,正好叫黛玉过去大家见见,贾母因王夫人治酒席请薛家母女赏午,虽有黛玉在座,到底不中意,便道:“好得很,让玉儿过去热闹一日。”遂命凤姐安排黛玉出门。
黛玉见王夫人神情淡淡的,宝玉宝钗亦没精神,宴不似宴,节不是节,便依言去了。
雪雁却知昨儿王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火,把金钏儿撵出去了,故今日不大显得高兴,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和金钏儿并无交情,但是这件事的确难谁是谁非,丫鬟轻浮,主母暴怒,公子懦弱,此三层凑在一处,便绝了金钏儿的前程。
因黛玉房里东西很多,这回留了紫鹃看家,雪雁临走前道:“姐姐若得了空,不妨去劝劝金钏儿姐姐,别为了一子事情寻死觅活,当日我送她扇子时,她很是高兴呢。”
王夫人虽然撵了金钏儿出去,但是作为母亲为儿子理所应当,而且她为了宝玉的名声着想,没有金钏儿挑唆宝玉去拿贾环和彩云,故对外面的是金钏儿打坏了东西才撵她出去,并没有传出有关风化令金钏儿非死不可。
紫鹃叹道:“我们从儿一处长大的,偏她被撵了出去,从前她没少得罪下面和外面的婆子,被太太打了撵回家,哪里受得住别人的奚落?我这就去看看她。”
雪雁头,跟着黛玉上车走了。
黛玉来桑家多次,已是熟门熟路,从仪门进去,早有徐氏来迎,笑道:“今儿人多,若有怠慢,姑姑千万担待些。大家都在正厅里吃酒,老太太了,等姑姑一到,即刻过去相见。”
及至到了正厅,黛玉只觉得满眼珠翠,遍身绫罗,厅中坐满了各家女眷。
桑母是主,又是正一品夫人,故坐在上手,招手道:“玉儿快到我跟前来,我一早就盼着你了,今儿人多,你也认认人,同我一道热闹热闹。”
黛玉忙走上前,给桑母见礼,又拜见众人。
众人多是见过她,今看桑母此举,心里边觉察出七八分来,都笑道:“果然水葱儿似的玲珑人,明儿我们还席,老太君带她一道过去吃酒。”
桑母道:“我虽然老天拔地的,可是生平最爱吃酒,你们放心,我一家一家都去。”
众人七嘴八舌,都明儿送帖子来,彼此又不能撞了日子须得商议云云,一时之间厅中十分热闹。
忽然听人通报永昌公主到了,桑母等人忙不迭地起身亲迎出去。
桑母有心让黛玉露脸,带着她一道过去。
永昌公主下了轿,抬眼看到黛玉伴在桑母左右,见她比上回见时愈发出落得好了,目光一动,流露出三分赞许来。
桑母等人上前行了礼,请她往里去。
永昌公主笑道:“多少年没见过老太君了,无论如何今儿得叨扰一番。”
桑母道:“谈何叨扰?公主降临,乃令寒舍蓬荜生辉,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到了正厅门口,众人都已迎了出来,纷纷见礼,好容易才完。
永昌公主进厅入座后,朝黛玉招了招手,叫到跟前,含笑道:“这就是林姑娘了,上回见过,如今越发好了。你前儿送的节礼还罢了,倒是那两色针线我喜欢得不行,可是你做的?”
黛玉谦逊道:“手艺粗糙,承蒙公主不弃。”
永昌公主一笑,道:“哎哟,那样精致的活计儿,我哪里能嫌弃呢?”
又对桑母道:“你们倒有福,得了这样好的姑娘,下回我见了荣国府史太君,我得跟她,这孩子我喜欢,可不能随便许了给谁,我还想做这份大媒呢!”
作者有话要:某亲,父辈表兄弟应该是表伯父和表叔父,我蓦地如醍醐灌,打电话问娘。
娘云:你忘了,我表哥你叫表舅的,你舅公家不都是你爹的表兄弟?你叫大伯和叔叔的。
我:一辈子没见过两次面,没叫过一声虽然距离我家只有一山之隔。
于是,通篇把表舅和表舅母改为表伯和表伯母,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