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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桦顺着那几双手指的方向看见了旁边的白色被单,那下面有着小小的人形隆起,看身形很明显是个小孩子。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仅仅是出血感染便夺走了她刚刚开始的人生,也同样摧毁了那个站在门外指点江山的、作为妈妈的女人。
一群人将担架抬到中央,想要将那个盖着白被单的小小身子放上去,可女人见状马上就扑了上去,死死地将其抱在怀里,如同护住最后一点食物的饿狼,龇牙咧嘴地对着周围的人怒吼,吓得周围几个虎背熊腰的***都下意识退了几步。
也就是这一照面让江桦从身上的制服认出了她,正是刚进门时看了安年的那个被称为梅子女护士。这时候他已经无法从长相辨识她了,那脸上的每一根线条每一根血管都在暴突扭曲,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是人的表情。他重新把眼光落在了那被单的鼓包上,果然就见那个人形轮廓缺了一条手臂。
那个叫冉冉的女孩还是死了,相信着希望、说着要努力也并未给她带来好运气。她只是城中百万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人们同情着她,却也迅速将她从这座城市的长河中抹掉了。
"有新伤员过来了,赶快把垫子腾出来。"有人奔到圈外提醒着,目光直指孩子躺过的那席沾了血的床垫。在如今的情景下,任何一点空间都是宝贵而紧急的资源,死人必须给生者让位。
人圈中的人相互递了几个眼神,退后的势头顿止。中央的梅子好像也听见了这句话,立刻就收紧了手臂把那具身躯护在怀里,高度警惕地注视威胁着周围的人,他们正像打围的豺群般一步步挪上前去,一群***面对这个并不年轻的女人居然显得很小心。
"我喊号子,到时候咱们一起上去摁住她。"领头者看着那双要吃人的眼睛咽了口口水,"都准备好,三、二、一..."
几道身影一拥而上,七八双有力的手落在梅子身上,终于钳制住了她的四肢。她在他们手下扭动着四处乱咬,到底还是敌不过这么多男人的力气,被死死地限制住了。候在一边的急救员们见时机已到,做贼似的几步奔上前,将那具蒙在白布中的尸体扯离她的怀抱放上担架,梅子拼了命般地伸出手来,手指却只是与其一擦而过,随后担架抬起,终于一步步离开她的身边。
梅子咆哮起来,四肢近乎狂暴地挣动,力气之**那几个***都险些摁不住,可依旧没能拉住那副承载孩子的担架。伸出的手和那个身影越离越远,生死的距离让她无法跨越,只能渐渐脱力地伏在地上,抱着脑袋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喊。
那也许是世界上最凄厉的声音,是来自于一个母亲的嘶喊,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出那种排山倒海般的悲伤。大概是被可怕的声浪冲击到,摁着她的男人都不由得将脸色抽搐,始终紧紧挤在一起的人圈齐齐向旁边退去,横在她和担架之间成了不可逾越的壁垒,她终于看不见她的孩子,似乎力量和灵魂都被一起抬走,刚才还死命挣扎的身躯瘫倒在地上,如同死期将至的雪豹般,对着地板绝望地哭嚎。
江桦将目光别到了一边。十数年的猎人生涯中他见惯了类似这样的场景,但现在他没法再看下去了。某种特别的情绪从那个疯癫的女人身上传递了出来,大厅里所有的父母都下意识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室内充斥着沉重的呼吸声,像是不约而同的哀悼。
没有了这一番阻碍,尸体的运送才算是回归正常。急救员们带着炉灰似的黑脸伴在那担架左右,所到之处周围的人自动分开了一条岔道,站在原地仿佛在对其行注目礼。一片寂静中只有两个熟悉的小小身影从医护员间挤了出来,迈着步子跟在后面,跑在后面的一个低着头不说话,前面的那个则追逐着那副担架,满脸的困惑。
"为什么要把冉冉带走?"江一弦叫着,想要上去拉担架,但没走几步就被挡下来,这让她不知所云地站在原地,大声呵斥着那些不解风情的大人,"你们要把冉冉带去哪里?她妈妈叫她叫得很着急呢!"
江一竹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道:"姐姐,她死了。"
"死了?"江一弦歪着脑袋,好像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死了就要被带走么?那我们以后还怎么一起玩?等原兽走了以后她不去上学了嘛?"
"冉冉她...没办法再和我们一起玩、也没法上学了。"江一竹咬着嘴唇,这种残忍的话和她很不相搭,但她比姐姐更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没人再能见到她了,以后她就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江一弦表情一变,回身抓住江一竹的胳膊,满脸不可思议,"那我们以后怎么找她?她妈妈还在等着她呀!"
"我们找不到她了。"江一竹低着头,眼圈发红,"死掉的人就是这样,永远都没有了。"
"那..."江一弦急了,"那怎么才能再让她活过来?是需要什么东西嘛?我现在就去找!怎么才能让冉冉活过来?"
江一竹抿着嘴唇看着她,半天过去终于艰难地摇了摇头:"姐姐,死掉的人就不会再活过来了。大家都只能活一次,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冉冉也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一弦愣愣地看着她,好久过后才突然跳起来,重新想要去追担架,但动作迅速的急救员已经将其抬出了门外消失在人群之中。她追不到那些人,只能几步上前扑到玻璃门上张望,却找不见相处许久的朋友。就像江一竹说的,那个对着她笑的女孩永远消失了。
"她这就...走了嘛?"江一弦呆呆地看着外面,好像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以后都见不到了?她昨天还和我说要一起玩的,但她这就死了...这就是死..."
她慢慢地蹲了下来,就像是当初的江一竹一样,抱着膝盖把小小的脑袋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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