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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仙狐疑地盯着她,四处打量了一番:“公主,此时可没有金丹让你碰瓷了。”
天香哂笑一声,抬起下巴,慢条斯理道:“欲仙,你抓了冯少卿,到底是想要什么?”
欲仙奇异地盯着天香,渐渐地,脸上的神情变成了似乎是想笑的模样,终于,他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倒是贫——咳,本官疏忽了,本以为,我留到最后的这张牌,会引来那位本尊。却没想到,原来,公主真的也是知情人呐。”
天香似笑非笑地盯着欲仙:“少跟我打太极,说吧,你大费周折地抓这么一个老头儿做什么?”
欲仙却从容起来:“本官还想问问,公主你对这个老头儿怎么这么关心呢?”
天香笑道:“你不知道吧,本宫在妙州的时候可参加过这冯老头儿家的比武招亲。我是险些做了他们家女婿的,自然有点情分。”
欲仙暧昧笑道:“哟,看来,这情分还不小啊……”他哈哈大笑,“我就说,这一场假凤虚凰的姻缘,怎么还能演出这么长时间的恩爱情笃?原来,公主是动了真情啊!”他觉得可乐至极,忍不住又大笑了几声,“公主,那驸马可让你满意了?可需要贫——本官给你弄些道家常用的丹药玩物来?”
他言辞中已经出现了狎昵之意,天香面不改色,仍是静静盯着欲仙:“出家人你的废话真多。快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欲仙得意洋洋,却是不紧不慢地查看起了炼丹炉的火候来。
天香并不打断他,仍一旁冷眼看着,顺手抄起了一本邸抄来,看着看着,对着上面欲仙歪歪扭扭的批注笑了几声。
却是欲仙首先绷不住了,他上前一把抽走了天香手里的邸抄:“公主,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天香挑眼道:“早该如此。”
欲仙冷声道:“冬至之日,我要在接仙台上施展迎仙之术,届时,太上老君和太白金星都会应我之邀,下凡与皇上一晤。”
天香懒懒抬了抬眼皮:“杂毛丞相既然有跳大神的好手段,到时候本宫真得好好看一看。”
欲仙没有理会她言辞中的戏谑,冷笑一声道:“公主,多亏了你的好安排。眼下的接仙台被你们把持得密不透风,你们现下有兵又有钱,本官纵然请来了真神怕是也会被张绍民带着京营拦截在外啊。”
天香哈哈笑道:“原来张绍民比太上老君还要厉害,难道他是张天师还是张果老不成?”面上戏谑,心里却是一寒,没想到,正因为今生比前世有了太大的优势,反而让欲仙不敢托大,非要在私底下动手脚了。
欲仙冷脸道:“若是本官届时迎不来上神,本官就只好向皇上告罪,说是因为朝中有个不男不女的妖人,方才导致仙家震怒,不肯莅临赐药了!”
天香脸上的笑渐渐敛去:“你胡说些什么!”
欲仙似笑非笑:“这混乱阴阳的女驸马,妖人妖服,颠倒伦常,甚至还污了天家公主的清誉——自然会使得仙家不悦,从而绝了皇帝的修仙之路。公主你说,皇上他会不会无比地震怒呢?”
天香定定盯着欲仙:“你所求的,便是要在接仙台上顺利接到神仙,是也不是?”
欲仙笑了笑,一字一句慢声道:“公主你可听好了,我是要接到——我想接到的神仙。”
天香沉吟了半晌:“我答应你,你会接到你想接到的神仙。”
欲仙看着天香的神情,嘿然笑道:“公主啊,你莫要想着让那驸马此刻便逃。冯少卿在我手里,她若是跑了,接仙台上,我就会拿冯少卿抵死。”
天香拧眉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这老杂毛是不是已经害了冯少卿的性命?”
欲仙笑道:“公主放心,冯少卿是我的护身符,我是要带着他去接仙台的,怎么会轻易让他死呢?”
天香道:“我要见他!”
欲仙仍是笑:“公主对这个便宜丈人倒是很上心啊,看来果然这位是驸马爷的软肋。公主来此已是如此,不知道若是今天来的人是她的话,又是怎样一番情形!”
天香冷声道:“老杂毛,你要知道,你这一番动作,所能胁迫到的人,也就只有我而已。张绍民和我哥哥不会在乎冯素贞的死活,而冯素贞自己,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她怕是会拼着自己做个妖人,也不会让你得逞!所以,此时我来了,你这一张牌已经有了成效,不要再试图去刺激她了。”
欲仙饶有兴味地盯着天香的神色,轻啧了一声:“看来,倒是无心插柳了——来人,把那位冯老爷子带过来!”
不多时,天香听到一阵金属摩擦之声。她循声望去,只看到冯少卿披枷带锁,脸上满是淤青,身上挂了足有数十斤的锁链,步履蹒跚地挪了过来。
天香银牙咬碎,转头对着欲仙骂了一句:“你这杂毛!”
冯少卿本就体胖,身上又有负累,走了这几步过来是气喘吁吁。见到天香,他喜出望外,老泪纵横直接跪下了:“公主,救救草民啊!”
天香还没说话,欲仙却笑了起来:“冯少卿,这可是你女婿啊。啊,不对,冯素贞是驸马,应该说公主是你的儿妇?你怎么能跪她呢?”
天香狠狠瞪了欲仙一眼:“你给我滚!”
欲仙悠悠道:“公主,这可是我的欲仙宫。”
天香冷笑道:“我要和冯少卿私下说几句话。就算抛去我们的交易不谈,我也有别的法子让你不痛快!”
欲仙哼了声,带着手下朝欲仙宫的门外走去。
天香忙扶着冯少卿在地上坐下。
冯少卿平复了喘息,急急问道:“公主已经知道素儿的身份了?”
天香只得点点头。
“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天香叹道:“或许你该换个问法,我和她同起同卧,形同夫妻,应该怎样才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对她的身份毫无觉察?”
冯少卿凄然道:“多谢公主为素儿遮掩。”
天香摇头:“你不必谢我,她能为了我哥哥留下这么久,是我要谢她。”
冯少卿仓皇道:“公主,那欲仙国师为什么抓我,为什么公主都拿他没办法?”
天香无奈,便把接仙台之事大致和他讲了讲,说完她又觉得有些感慨:“老冯头儿,你说你不在徽州待着享清福,来京城做什么?”
“我在徽州,我收到了素儿的一封信。信封里是她的指甲和碎发,我当时就觉得我的素儿定然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了,所以,看到徽商们运粮北上,我就一路跟过来了。”
天香算了算时日,知道定是因着东方胜的缘故才会有这一封信,顿时感叹这阴差阳错:“冯老头儿,你太莽撞了……”
冯少卿哀声道:“公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我担心她啊。”
天香心里一颤,宽慰道:“你这女儿是个聪明人,她已经是个成人了,你、你本不用太担心她。”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冯少卿幽幽一叹,“我放不下,放不下她啊……”
天香语塞。
“素儿自幼丧母,虽然我娶了继室,但毕竟不如亲妈那样待她。我只有这样一个孩儿,虽然世人多是重男轻女,但我却没顾得那许多,尽心尽力地抚育她。为她求名师,送她去学文武艺,为了她也没再要其他的孩子。我一心一意地抚养她成人,我为我有这样一个聪明优秀的女儿而骄傲。”
前世冯少卿是在冯素贞离世半年后去世的,想必将冯素贞视若珍宝的他,才是那个时空里,受到打击最大的人。
冯少卿曾对冯素贞说,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爱你,那就是你的父亲。
他确实深爱自己的女儿,在她身上倾注了太多的精力和期待。而冯素贞,也承受了冯少卿太多的恩情。
倘若冯素贞的父亲不是妙州知府冯少卿,冯素贞不可能有优渥的生活,也没有条件去掌握那些使她成为如今这样人物的能力。
如果说现在的冯素贞是一樽美轮美奂的精致玉器,那么冯少卿就是精心雕琢她的匠人。冯素贞所拥有的一切能力和美德,都是在这个知府父亲的爱护下获得的。
这是冯素贞削骨还肉也无法偿还的恩情,也是天香即使为冯素贞做了再多的事,也及不上的。
“我年事已高,怕是也没有多少年岁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能看到素儿成家,生儿育女,以全了天伦之情,幸福快乐地度过此生。”
天香张了张嘴,很想说就算是她真的嫁了人,生育了子女,也不一定就会过得幸福。
但看着冯少卿这沧桑颓然的模样,她全然狠不下心肠,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冯少卿的想法,毕竟是这世上大多数父母的想法。
她怎么能强求这样一位老人用她重生之后的智识和心境,来心平气和地接受女儿不同寻常的一切。
冯素贞或许可以忘却李兆廷,可以冷对东方胜,可以苛待委屈她自己,但永远,永远,她都走不出父亲凝视的目光。
天香用茶壶里的水浸湿了帕子,给冯少卿洁面,温言安抚道:“冯老头儿,你放心,冯素贞这一世会幸福快乐地度过她的人生的,一定会的。”
冯少卿哭道:“若是如此,纵使我此刻死了,也是甘愿的。公主,倘若我活着威胁到了素儿,我不如就——”
“莫要说这种丧气话,你若是死了,那冯素贞又怎么能活得成?”天香也红了眼眶,“你放心,你不会死,冯素贞也不会有事。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哎呀,你们翁婿之间,真是好生感人呐!”欲仙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天香微微合眼,狠心站起身来:“你不要再让他戴着这么沉重的枷锁,好生对待他!”
欲仙怪笑道:“公主放心,本官断不会叫你做个难做的儿妇。冯大人可是皇亲国戚,本官自然是要将他奉为座上宾!”
天香不欲再搭理他,大步出了欲仙宫。
梅竹装扮成了小太监在外间等她,见她出来,梅竹忙上前问道:“公主,怎样,我家老爷呢?”
天香叹了口气:“那杂毛抓住了我的软肋。要救你家老爷,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你要辛苦些。”
梅竹眼中满是坚毅:“梅竹不怕苦,公主你说。”
天香道:“你家老爷的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说,任何人都不许!”
梅竹想了想,不确信地问了句:“任何人?”
天香笃定道:“是,任何人!哪怕和你家老爷再亲近的人都不许!说了,谁都活不成!”
梅竹抿紧了嘴唇:“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