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车辚，马萧（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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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所当然地，循义军为这个速度付出了惨痛代价，六百战辅兵加上雇佣的四百长期力夫，累的是个个腰酸背疼腿抽筋，厚重黑眼圈活像蜀地熊猫。没办法，打仗就是这个样子，戎狄可不会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乖乖伸出脖子等着挨宰；在最终获胜之前，循义军、北上兵团乃至全朔镇的凡人，都别想得到安安稳稳的休息。

    为了让舰队尽快成军，“青龙”号刚刚送到中军大帐，“白虎”、“朱雀”、就开始了制作，中间总共只差了半个时辰。不过，这两艘飞天舰的制造工作，并非由循义军包办。蝗上留了刀剑备身两个什、循义军一个队（不是王建的轻骑队），外加一个幢的殿前虎贲在狼虎谷南边，一千多人专门负责建造舰队，别的一概不管。

    三艘飞天舰的工序没什么差别，都是先从精细模型入手，接着缝制舰体，然后装配石炭炉子与隔热陶瓦，最后再进行升空试验。但京城大兵们的手艺实在生疏，虽然有循义军老兵指点，整个过程还是磕碰不断，不仅浪费了五六十匹素绢，还在升空试验时烧掉了“朱雀”舰体，惹得小皇帝雷霆大怒，二话不说就砍了现场指挥的脑袋。

    那人是皮景和的牙兵突将，跟天宝年间著名猛将东方老沾亲带故，如果不出事故，肯定是一位前途璀璨的中兵武官。但是，北上兵团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开脱，就连皮景和也是不发一言。军法就是这么残酷，办砸了事情就必须付出代价，要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就免受惩罚，这样的朝廷，苏然才懒得去待。

    突将人头落地的同时，大先生也上了一道请罪奏疏，托苏然帮忙送到中军大帐。临出发前，苏然特地把玖月、雷叶和鹦鹉请到掌书记帐篷，四个好朋友嘀咕了两刻钟还多，准备了厚厚一大摞的好话备用。然而，这些忙活最终却是白费工夫，因为皇帝接过奏疏后，直接就把字纸撕成了碎片。他骑在通体雪白的御马背上，用饿鹰般的眼神瞪向苏然，厉声呵斥道：

    “有罪才有罚，没罪凑什么热闹？告诉你家将军，朕要的是安全可靠的堪用舵桨，不是匆忙赶工的绣花枕头！万不可因为心存惶恐，就拿带隐患的次品充数！”

    苏然再拜而走，骑着小马一溜烟回到汾水边上，把皇帝的斥责一字不差带到。这些话虽然很不好听，但却让师徒两人松了一口长气，因为天子的意思非常明确，他最看重的是质量而不是速度，暂时不会逼迫大先生加快进度。因此，许蔡七州的宣讲者、飞天舰队的奠基者仍然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试验，从不断增加的试验品中找出最合适的形状。船舵，以及螺旋船桨的最合适形状。

    船舵、螺旋桨。没了这两样东西，飞天舰就只是大一点的热气毬罢了，只有装上这两个部件，才能进行真正的动力飞行。前者还算好做，大先生上请罪奏章之前就确定了形状，并且在征用渔船上进行了试验；雇来帮忙的火屁股虫部落，啊不，流萤土团的绿肤民在河里划上划下玩的非常开心，纷纷伸出大拇指连声叫好。但后者那就麻烦了，人们知道“螺旋”是怎么回事，而且多半都见过“船浆”，但这俩东西结合起来，又是个什么物事呢？

    大先生做了许多尝试，模型、试制品做了无数。从中军借来的五名木匠师傅，锯出来的碎屑早就堆成小山，足够给“田列兵”的所有在世亲戚建造宫殿。然而，他的刻苦钻研却没有得到相应回报，一架又一架的三叶手摇螺旋桨装上渔船，然后又一架又一架地扔进炉膛烧火做饭，可堪使用的形状，到四月下旬仍然没有找到。

    苏然记得非常清楚，第十八只试制品宣告报废之后，大先生从桌上猛地抓起铁凿，差一点便要砸进木屑堆里。当天晚上，义军首领粒米未进，次日早晨、中午也只是喝了几杯白开水，本来就瘦的胳膊肘，一天工夫就变得皮包骨头一样。

    苏然从附近村子买来土鸡，再加上一直珍藏的西域香料，为师父烤了喷香流油的葱白鸡肉串，但大先生只是勉强地笑笑，把徒弟的心意轻轻推到一边。那之后，义军首领在水渠边上坐了一个时辰还多，除了用碎石子打水漂，其他什么也不做。

    看到这种情况，苏然急得是火急火燎。他叫上流萤部落的绿肤民，以及五名同样着急的木匠师傅，一大群人蹲在地上又抹又画，先后提出了四个非正式方案；流萤部落酋长甚至自告奋勇地把三支桨头绑在一起，在河里搞起了自己的试验。然而，众人的热情别说果实了，毛毛刺都没结出来，真正帮上大忙的，居然是帮王建送礼的董园村党长之子，苏然的老相识董忠。

    董忠是许蔡派出的第二批补充兵，三月份的时候才赶到前线。他虽说不拖鼻涕了，但性子还是那么憨，胖胖的面孔又肥又软，既像地主家傻儿子又像将军家傻衙内，就是不像上阵打仗的士卒。那天下午，他把王建送给大先生的补药带到以后，在谈话圈外待了很久都插不进去，最后饿的没办法，居然跑一边开始偷吃冷鸡肉串，一根两根三根，没几下就消灭了一整盘。

    苏然当时正和木匠们忙得团团转，哪里有空理会董忠。这小子吃饱了没事做，再加上满心都是愧疚，于是东瞅瞅、西看看，最后居然跑到大先生跟前，怯生生地同义军首领打起了招呼。根据董忠事后的交代，他当时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纯粹就是想起什么说什么，就没指望得到大先生的回忆。

    “我最先是说，‘大先生，别生闷气’”董忠向众人交代事情的时候，就像受惊小狗一样缩着脖子，眼睛止不住地往地上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