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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琢一怔。
圣上已经开口,“传外头孩子进殿!”
萧玉琢不由抬眼看向圣上。
这么一看,圣上的眉眼脸廓和景延年还真是挺像。
说来,小重午也是圣上的亲孙子了。
听景延年的话来,圣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父子关系。
如今看她不顺眼也就罢了,该不会连自己的孙子也容不下吧?
萧玉琢心头正紧张之时,小重午被抱了进来。
刚到了这陌生的地方,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他比在外头的时候安分多了。
在一旁宫人的教引之下,小重午端端正正的跪下来,给圣上行礼磕头。
萧玉琢心里提着的气。松了半口。
想当初,她第一次到皇宫大殿来的时候,心里还是紧张的。
小孩子纵然不懂事儿,想来这气氛也是能感受几分的吧?
她正庆幸小重午收敛,没曾想这小子蹭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啃着自己的指头尖,歪着脑袋,直视圣上。
尊者不可直视,这规矩在宛城的时候,萧玉琢从来没教过小重午,他才两岁,只怕是教过他也记不住吧?
“嘻嘻,好看!”小重午歪着脑袋说。
他童言童语,声音稚嫩好听,吐字清晰脆亮。
萧玉琢紧张的脊背都僵了。
圣上眯了眯眼,“好看?什么好看?”
小重午皱了皱眉头,又扭脸看看自己的娘亲,不知他是不懂表达,还是终于知道怕了。
萧玉琢低声道,“快低头,别乱说话。”
小重午啃着指头尖,撇撇嘴,“阿娘不让我说。”
圣上哈的笑了一声,忽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怕你阿娘么?”
小重午放下自己的手指,挺身站的笔直,“我叫重午,不怕阿娘,阿娘怕我!”
萧玉琢抬手抚着心口,儿女都是上辈子的欠下的债!这话不假!
小重午就是专门来进殿上让她玩儿心跳的吧?
她原想着带重午进来,知道圣上定然会问起来,走个过场,让他知道有这么个孙子也就是了……
没曾想,还真就给提溜进大殿里头来。
原想着小重午害怕,圣上跟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又能有什么话说?
不料想……人家祖孙还真有话说……
“哈哈哈,你阿娘怕你?莫看你阿娘是个女流之辈,她当年可是连你爹都不怕的!”圣上笑说道。
说道爹,萧玉琢心头一紧。
小重午别把景延年再给抖搂出来了!
叫圣上知道景延年曾经不止一次去宛城看望他们母子,那还得了?
这欺君之罪,即便现在圣上不讨,也会给景延年记在心里的的吧?
“爹?”小重午歪着脑袋,皱着小眉头,思量了好一阵子,摇摇头,“想不起来。”
萧玉琢松了口气,小孩子本就不记事儿,小重午一岁生辰之后,景延年就未能再去过宛城了,他不记得才是正常,倒是她太过紧张。
圣上眯了眯眼,“想不起来?过来叫朕看看你?”
小重午扭脸看了看萧玉琢。
没等萧玉琢开口,他就蹬蹬蹬向前跑去。
好像就是为了证明他根本不怕萧玉琢一般。
小重午就要跑到圣上身边。
圣上身边的内常侍赶紧拦住。
圣上鲜少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主动愿意亲近他的,他脸上带着笑意。
内常侍将小重午拦下,他脸上甚有不满。
“小孩子,总拘着他做什么?”圣上弯身将小重午抱了起来。
萧玉琢瞥了一眼。心惊胆战。
小重午在宛城,被她养的肆意,在玉府里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玉府里那些侍卫学馆的师父,整日里又好逗他。
他别再拔了龙须,揪了龙耳朵啊……
“你可知道你爹是谁?”圣上看着小重午问道。
小重午肖似景延年,如今看来,和圣上也有几分相似。
小重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究竟知道不知道?”圣上又问。
小重午咧嘴一笑,“听人说,我爹是大将军,很大很大。”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圣上不由喷笑,“就这么大?”
小重午想了想,点了点头,两只胳膊张开。比成一个圆。
圣上眯眼而笑,他忽而垂眸看着下面跪着的萧玉琢,“这是谁的孩子?”
萧玉琢跪的膝盖酸痛,本想偷偷换个姿势,叫自己跪的舒服点。
一听这话,当即一僵,她茫然且有些愤怒的看着圣上,“圣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重午今年两岁,叫重午,正是因为两年前,端午节那日生下!”
圣上眯眼算了算。
从怀孕,到生子,再到现在……
唔,这中间是来不及跟别人生这么大个儿子。
“既是年儿的孩子,当好好教养才是。跟着你,难免养成了不好的脾性……”
圣上话没说完,萧玉琢却是吓了一身冷汗。
怎么着?刚回来就想把她儿子抢去呀?
“圣上是说兰陵萧家的教养不好?还是说景将军教养不好?”萧玉琢闷声问道,“圣上不是恩准小女先回萧家待嫁么?小女自会带着重午一直在家里待到景将军来娶……”
关键时候,还是要拉出娘家来呀!
兰陵萧氏,几百年的世家门阀。
便是陇西李氏,不过才辉煌了多久?纵然李氏现在是皇室。
可若是搬着世家族谱来查,他李家远没有萧家尊贵!
圣上轻咳了一声,“你若能安分住在娘家也就罢了,若是娘家也留不住你,那这孩子可不能耽误在你这妇人的手里。”
萧玉琢恭恭敬敬的听完,叩首谢恩,“小女定好好住在娘家,直到景将军来娶。”
原本还想另立门户呢,如今看来,且还是低调点儿吧!
圣上又逗了逗重午。
这小子不怕生,却也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面前不能太张狂。
许是孩子天性敏感,圣上倒一直没对他冷下脸来。
一直到圣上放他们出宫,萧玉琢的一身冷汗才下去。
幸而是带了小重午一并入宫了,倘若她把小重午藏起来没带进宫来。
圣上一恼,说不定还真抱了重午进宫养。
远离大殿,萧玉琢心情松快,亲自将小重午抱在怀里,逗着他玩儿。
竹香走在一旁,猛地脚步一顿,“娘子,不好!”
萧玉琢微微一愣。
“远远看着。像是南平公主驸马爷来了!”竹香低声飞快说道。
萧玉琢闻言,立即转向一旁岔道。
可跟着离着宫门已经没多远了,出宫的路上遇见,几乎避无可避。
她转向一旁,那就不是出宫的路了。
一旁跟着的宫人立时拦住道:“郡主,这宫里的路可不能乱走!莫不是您长久不在长安城,连宫里的规矩都给忘了?”
萧玉琢瞪眼看着那宫人。
王敬直已经越走越近。
“我不乱走,”萧玉琢心下急转,“只是小孩子小解,也不挑时候,总不能在这御道上,那多不成体统?总要避一避的。”
小重午纳闷的看着他娘。
宫人掩口笑了一声,“原来是小郎君要出恭啊,郡主这边请。”
宫人带着萧玉琢一行离开御道。
王敬直正要进宫禀报西域农牧交易之事。
远远瞧见一行人,正在御道上行着,眼看是要出宫,却忽而偏离了道路。
他不由有些好奇,眯眼细看。
忽见人群中有道倩影,让他倍感熟悉亲切。
“玉娘子……”他喃喃道。
心下思量又觉不可能,玉娘子远在宛城,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那一行是什么人?”王敬直伸手招了个宫人过来,问道。
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人却已经偏离了御道,转进了一旁宫道上,有宫墙遮挡,看不见了。
“驸马爷说哪一行?恕奴才眼拙,没有瞧见。”宫人赔笑道。
王敬直微微皱眉,怎么想也不可能是玉娘子。只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他提步又向殿中走去,宫人向圣上禀报说,王敬直恳求面圣的时候。
他忽而听到一旁的两个小宫人说话,“郡主的孩子讨了圣上欢心,圣上许久没有大笑过了!”
“瞧着那孩子跟景将军真像!”
王敬直原本只是听了一耳朵,并未放在心上。
进殿面圣之时,果然见圣上红光满面,态度甚是和煦。
他还念着自己来的真是时候。
回禀完,出宫门的时候,又听见宫人小声议论,“郡主回了萧家,却不是回吴王府,莫不是圣上还没有……”
王敬直听闻这话,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好似闪过一个念头。
他立时抓过一旁的宫人,“刚才什么人面圣?”
那宫人被他吓了一跳,“是……是长公主府的郡主,刚……刚被护送回长安。”
王敬直怔怔的放开那宫人。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了,脚步深深浅浅,像是踩在雪地里一样。
寿昌郡主,萧家娘子,玉娘子……
难怪当初他见到玉娘子的时候,一直有种熟悉之感,却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他以为那是天注定的缘分。
如今想来……可不是见过么?
……
萧玉琢回到萧家。
长公主已经得了消息,正等在二门处。
萧家的其他伯娘都在厅堂里坐着,倒是没往二门这里迎。
圣上不亲厚长公主,长公主在萧家的地位已经远不如先皇那时候了。
加之她没了女儿,似乎也就没了心劲儿。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似乎有意无意的已经将萧家这个曾经威风赫赫的长公主殿下,给忘在了脑后。
只有几个年幼的小娘子被姨娘领着,站在二门外,等着萧玉琢回来。
萧玉琢跳下马车,瞧见长公主之时,眼眶一酸,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她原以为,自己见到长公主,是不是得装着掉掉眼泪,才能显得更真实?
可等真见到长公主,看到长公主原本一头青丝,如今却变成了斑白的颜色。
搁在现代还是壮年呢,她脸上却显了老态,那么焦灼的站在二门外,一脸的翘首以盼。
眼泪哪里还用得着装……
“阿娘,是女儿不孝……”萧玉琢不由自主弯身,扑通就跪下了。
长公主颤抖着手扶她起来,“不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儿在外头受苦了!委屈我儿了……”
长公主见她一身衣服皱巴巴的,头上脸上都带着疲惫之色,当即心疼的不行,把她从地上硬拉起来,抱在怀里。
“阿娘……您受苦了!”萧玉琢抱着长公主嚎啕大哭。
长公主真心待她,不管她是不是原本的郡主,她都是长公主的女儿!
如今想来,长公主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却说死就死了,临死脸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这对长公主来说,得是多么大的打击?
想想她还真是太不地道了,倘若是真正的郡主,不管诈死的消息会不会瞒着其他人,定会偷偷的告诉长公主,免她担心的吧?
自己却为了不叫人察觉,免得圣上怀疑,硬是瞒着长公主两年多……
长公主这两年的日子,可想而知,会是多么的煎熬……
萧玉琢和等在二门处的萧家亲眷见过了礼,便往长公主的院中去了。
才两年多不见,长公主却像是生生老了一二十岁。
说话再不像以前那般嘹亮气势,声如洪钟。
步态也不似以往,矫健如飞。
原本苍劲如松不输男子的气宇,如今也有了疲态。
萧玉琢心疼的泪眼汪汪。
长公主看着小重午,甚是喜欢,抱着小重午软软的身子,舍不得撒手。
“重午,好名字,叫外祖母,外祖母给你糖果点心吃!”长公主笑容灿烂。
趁着长公主逗重午的时候,萧玉琢起身到一旁,低声问菊香,“阿娘的身体,可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