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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宫女似乎吓软了,跌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跪不端正。
圣上一看,倒是个漂亮的小宫女,心头的火气便下了一半,“怎的在廊间乱跑?”
“婢子……”那宫女一晃,似乎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袖子里。
“拿出来!”梁恭礼眼尖,立时喝道。
宫女吓了一跳,赶忙塞的更紧。
梁恭礼朝小太监使眼色。
小太监蹲身按住那宫女,“藏什么呢?在圣上面前,还敢遮遮掩掩?”
“没什么,”小宫女颤声哭道,“真没什么。”
“没什么就别怕嘛,拿出来,让朕瞧瞧?”圣上的声音倒和缓的多。
小太监放开手,那宫女哭哭啼啼的从地上直起身子。
她净白的小脸儿上多了泪痕,更叫人多了几分怜惜。
她偷偷看了圣上一眼,手探进自己的袖子里。
“快拿出来!”小太监催促道。
她慢吞吞从袖子里逃出一方手帕来。
小太监一把夺过手帕,双手呈给梁恭礼。
梁恭礼又将帕子转呈到圣上面前。
圣上没伸手,眯眼看着那帕子,原本和煦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有些难看,“这是你的帕子?”
宫女连连摇头,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这分明是男人的手帕,还不快快交代,究竟是何人的帕子?”圣上冷声喝问。
宫女怕的跪在地上只打摆子,却是抿着唇不说话。
“宫女手中竟藏有男人的东西,这是私通!”圣上侧脸问梁恭礼,“私通,是为何罪?”
“宫女与外男私通,乃死罪。”梁恭礼弯身说道。
宫女吓了一跳,“不是,圣上饶命,这是越王落在周昭仪宫中的东西,昭仪叫婢子给越王送回去,并非婢子与人私通,求圣上明鉴啊!”
圣上眯眼看她,“既是越王的东西,你为何早不说?”
那帕子折了几折,叠的整整齐齐,还在梁恭礼手上呈着。
宫女垂头,怯懦不敢作声。
圣上眯眼。伸手从梁恭礼手上拿过帕子,“这是越王的帕子?”
他顺势抖开来看。
啪嗒。
从那叠好的帕子中间,却是掉出一个小东西来。
梁恭礼连忙将那东西捡起来。
阳光落在梁恭礼捏着那小物件儿上,透亮透亮的散发着柔和的光。
“耳坠儿?”圣上眯眼。
梁恭礼喝骂那宫女,“还敢说你不是与人私通?这耳坠儿是怎么回事儿?”
宫女吓得瘫软,连连摇头,“耳坠儿不是婢子的……”
圣上眯眼略想了想,微微一笑道:“泰儿也是该娶妻了,这东西若是他的,便将他叫来问问,他生母出身低微,可他毕竟是朕的儿子。他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朕还会委屈了他不成?”
梁恭礼躬身要退下。
圣上忽又唤住他,“等等。”
梁恭礼连忙站住。
“耳坠儿拿来。”圣上伸手。
梁恭礼连忙将耳坠儿奉上。
圣上眯眼看着那耳坠,“女子送人定情信物。一般会送什么?”
“哎哟圣上,您这可是考验奴才呢!”梁恭礼笑着弯身,“奴才哪儿知道女子送什么?”
圣上哈哈一笑,“是,朕不该问你。那你说?”
圣上又看向那宫女。
宫女这会儿,好似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泰儿的性子……便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朕就这么直接问他,他也未必会告诉朕吧?”圣上眯了眯眼,看着那宫女道,“这真是泰儿的帕子?”
“是,婢子不敢撒谎欺瞒圣上,是几日前,越王来给周昭仪请安的时候落下的,怕圣上怪罪。婢子不敢说。”宫女小声道。
圣上眯了眯眼,“叫宫里的匠人来。”
宫里有专门为圣上和贵人们打造各种首饰,饰品的匠人。
梁恭礼连忙命人带了匠人来。
圣上把那耳坠儿交给匠人。
匠人细细一看,连连摇头,“这并非宫中敕造。”
“能看出是哪儿出的么?”梁恭礼问道。
常侍常年在宫里,不懂这个,匠人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长安城银凤楼的老匠人所做,只要到银凤楼打听,应当能问出来是谁做的。”
圣上点头,交给一个内常侍去办。
这事儿不难。
圣上并未放在心上。
可禀奏上来的消息,却是叫他大吃了一惊。
“这是谁的耳坠儿?”圣上瞪眼又问了一遍。
内常侍心虚,小声道:“萧家娘子,萧玉琢。”
圣上愕然了一阵子。“寿昌郡主……哦,朕废了她的郡主封号,她如今已经不是郡主了。”
内常侍应了一声,没敢多言。
“那这帕子,去查了么?”圣上又问。
“帕子查了,越王殿下确实有这样的帕子,前几日也确实去给周昭仪请安,是禀了皇后娘娘知道的。”内常侍回道。
答案都明白了。
圣上的脸色,却难看了。
那只耳坠儿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他面前的御案之上。
他原本还笑呵呵的准备赐婚,这下笑不出来了。
“萧玉琢……萧玉琢……”圣上嘀咕着这名字。
他身边的内常侍却连一个敢吱声的都没有。
金殿之中安安静静,只有他徐徐念叨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冷。
“难怪朕几次跟泰儿提及赐婚,他都说不着急,搪塞过去。”圣上喃喃说道。“原来是……恭礼呀,你说,朕该怎么办?”
梁恭礼连忙俯身,“这……这奴才……奴才不知道啊?”
“你只管说你的,朕只是听听,恕你无罪!”圣上摆摆手,似乎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梁恭礼眼睛晃了一晃,缓缓说道:“倘若萧家娘子没有大婚,圣上赐婚也可,毕竟是越王表妹,亲上加亲……可如今萧家娘子已经嫁了景将军,呃……”
“说跟没说一样。”圣上冷哼。
“萧家娘子又休了景将军。”梁恭礼又加了一句。
圣上微微皱眉,“你是说,朕能赐婚?正好将她赐给泰儿?王妃是不必想了,做个良娣,也不亏了她,阿姐也不能说朕不疼外甥女?”
梁恭礼垂头不敢吭声。
长公主若知道他在这儿还添的有话,那还不得恨死他?
圣上能说,他可是半个字儿不敢说。
“唔,若是将她赐给泰儿,”圣上似乎还真考虑了起来,“景延年也能彻底死了心思,朕再为他另寻一门婚事,叫他和萧家撇清了关系……”
梁恭礼飞快的瞥了圣上一眼,不敢搭话。
“纪王娶萧家娘子,越王也娶萧家娘子,这……”圣上思量片刻,忽而摇头,“不行。景延年朕了解他,重情义,萧玉琢休他,办了他那么大没脸,他还跪在御书房外头,求朕收回成命!朕若转而将萧玉琢赐给了越王,只怕他……”
梁恭礼连忙拱手:“圣上圣明!”
圣上轻嗤一声,“为个女子,让朕的爱将记恨朕,记恨朕的儿子,不值!”
梁恭礼也跟着道:“不值,不值。”
圣上的目光落在那清透的翠色耳坠儿上,眼睛微微一眯,“这红颜祸水,留着是患,索性……”
梁恭礼闻言只觉周遭刹那间一冷,寂寂无声。
——
宫里要办千秋节大宴。
自玄宗那会儿流传下来的传统。
就是庆贺圣上生辰,君臣同乐,百姓同乐。
在长庆宫中有盛大的宴席,还有各种精彩的节目百戏,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萧玉琢以往也跟着阿娘参加过宫里的千秋宴。
不过如今她已经不是寿昌郡主了,只想着这宫宴,跟自己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却不曾想,宫中竟有帖子专程送到她手上,请她务必参加这次千秋宴。
萧玉琢拿着帖子,很是莫名,“我既不是官身,又不是郡主。如今连景延年的夫人都不是,宫里为什么要给我发帖子?会不会是弄错了?”
菊香双手接过那帖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摇头道:“宫里断然不会发错了帖子的,这帖子提有娘子名讳,分明就是要请娘子。”
萧玉琢皱眉,“那我能不去么?”
她如今的身子,已经显怀了。
没怀孕的时候,还遭人嫉恨呢,如今挺着个肚子,去宫里?那不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呢?
“宴请的名单,都是要交圣上过目的,”菊香微微皱眉,“是有圣上请臣子的意思在。再者说是为了庆贺圣上寿辰,不去……不合适吧?”
“这里头,透着古怪呢!”萧玉琢皱眉,“把帖子给将军送去,叫他……”
“什么给我送去?”景延年迈步进门。
这些日子,他日日在她眼睛里晃。
不是弹琴,就是念书,还美其名曰,让他孩子先认认父亲。
她能说什么?
虽不想见他,但看着看着也看习惯了。
他没让人通报就进来,她也习以为常了,“你瞧,这帖子,怎么还发到我手里了呢?”
景延年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圣上已经叮嘱我,接你同去。”
“什么?”萧玉琢瞪眼,还专程叮嘱他?这么说,不去,真不行了?
“我会小心护着你。”景延年深邃的眼眸望着她,缓缓说道。
嗯?
萧玉琢微微皱眉,叫他看出自己的担心,她有些不甘,轻哼一声,“将军还是离我远些,我才安全。”
景延年沉默看了她一眼,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圣上命我带着你。”
呵,拿圣上的话来压她呀?
萧玉琢翻了个白眼。
千秋节那天一大早。她就被丫鬟扶起来梳洗打扮。
入宫可马虎不得,连头发都得梳得一丝不苟的,免得落了大不敬。
萧玉琢本想穿的随意一些,可丫鬟吓得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肯。
她虽说已经不是寿昌郡主了,但毕竟和景延年的关系在这儿摆着,就算她休了他又怎么样?他不认,圣上也跟着装糊涂。
这一出门,就不能丢了份儿。
萧玉琢换了平底的布鞋,盛装打扮之下,又特意穿了广袖宽服,刚刚挺起的肚子,倒也不十分明显。
“娘子真好看!”梅香捧着脸看着她。
萧玉琢轻哼一声,“就会奉承。如今都胖了不少,双下巴都快出来了,哪里好看了?”
“娘子,这才丰腴,以往倒是有些太瘦了,如今这皮肤盈盈润润,比玉还滑,这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眸,如一汪碧透清澈的池水,波光潋滟的,叫人望之心动,这还不美?”梅香说的信誓旦旦,只差指天发誓了。
萧玉琢照了照镜子,果然是人靠衣装。她没有涂脂抹粉,但本身肤色好,衣服颜色鲜亮,便衬得她脸色是白里透红。
最近吃的不少,脸上满是胶原蛋白的弹性,年轻元气饱满的莹润。
她冲镜中的美人微微一笑,让丫鬟扶着她的手走出门外。
却见二进的马车外头,正立着一个身高腿长,气势清冷的男人。
听闻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竟有片刻的凝滞。
萧玉琢别开视线不看他。
却无法忽略他凝望的目光是那般的灼热。
她走近牛车,正要踩着马凳上去。
景延年却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呵气,“夫人今日真美。”
萧玉琢扭脸狠狠瞪他一眼,却愕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艳。
他目光专注,周围他的侍卫下属,一干的丫鬟仆妇,都被他视为无物,那凝视的目光,叫萧玉琢心里一抖。
“放手!”她轻喝一声,却在他目光之中,微微红了脸。
她坐进马车里,脸上好半天还是烫的。
他扶她一把时候,身上那种特属于雄性的霸道气息,好似还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
梅香忍不住小声叹道:“今日将军好生威风凛凛,又格外柔情!”
菊香立时撞了撞她的肩膀,她吐了吐舌头看了眼萧玉琢。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
景延年翻身下马,等在马车外头。
萧玉琢正要将手搭在丫鬟的手上,他却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周遭有不少同来参加宴席的大臣及家眷。
景延年身高腿长,身上的气势叫人无法忽略。
他往人群中一站,本就分外显眼。
其他大臣都去跟同僚拱手打招呼,他却站在女眷的马车边,便更加引人注目。
女眷们看他那般英武的气势,高岸的身形,本就藏不住脸上的花痴迷恋。
又见他竟那般体贴的去扶萧玉琢的手,连丫鬟都不用,亲自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下来,护在身边。
那艳羡嫉妒的目光,像是要把萧玉琢给淹没。
她不用抬头。余光便感觉道周围注目的视线。
“你是故意的吧?”萧玉琢咬牙在景延年耳边说道。
景延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什么故意?”
装!还装!
景延年四下一看,“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他大概是被人看习惯了,萧玉琢无奈。
他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又贵妇上前来,同萧玉琢打招呼。
用的还是“将军夫人”的称谓。
萧玉琢本以为,她如今没了郡主封号,今日来参加宫宴,定然免不了要受一些人的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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