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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简而言之,弟弟进士及第,就不需要阿英借他才华了。
故事讲到这里,袁书生停了下来。
“继续讲啊。”太太催他。
“我这故事精彩吗?”袁书生问她。
“不错。”程时晋鼓掌,“但你得讲下去。”
袁书生酝酿了下:“阿英想,她是个没有夫君的可怜女子,这辈子只能依靠弟弟。所以她答应借才华给弟弟,使得弟弟进士及第——”
“停!”太太打断他,“这一段你讲得太差,重讲。”
袁书生没办法,说阿英提的要求是弟弟以后要对她好,被否定了;他又说阿英想嫁人,再次被否定;他便说阿英想从族里过继一个儿子,免得绝后……
“越讲怎么越离谱?”程时晋摇头,“我不想听了。”
“算了,这故事到此为止。”太太说。
饭菜仍旧热乎乎,没有太太允许,谁也不动筷。
太太回味着阿英的故事,唤来仆人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仆人答了。
太太露出笑:“我的一位贵客快来了,你去门口等候她,千万不能怠慢。”
仆人称是。
天黑了,雨水堆积在庭院里,将庭院变成了浅浅的小池塘。
屋檐上流下的雨粗细如小尾指,万书生说:“下着这么大的雨,还入夜了,客人都来赴约。我想,他和太太的关系肯定很好。”
出乎他的意料,太太说:“我没见过她,她也不是为我而来,我仅仅是知道她会来。”
仆人打着灯笼去大门,门房跟着,卸了门闩,推开大门。
寒气涌进来,灯笼的光照亮了门口。
周口坚恭谨地站着,腰微弯,姿态谦虚,面上有期待。
仆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有打手势请他进来。
门房更是冷漠。
周口坚纳闷了:“你们在等谁?”
仆人不语,门房静默,犹如哑巴。
约莫半刻钟过去,仆人对周口坚说:“你让开,贵客来了。”
周口坚没让,跨过门槛,进了宅院里。
仆人仿佛看不到他走进来,等候了两三息,黑暗雨幕中出现亮光。少顷,亮光接近,乃是一辆华丽的金车,无需车夫,自行奔驰。
“哇!”周口坚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这么大的一辆车,得用多少金子来铸造?”
仆人将他推到一边:“莫要惊扰了贵客!”提着灯笼走到大门口。
金车停下,车门打开,走下一个穿着长衫长裤的女子,她把长发扎成马尾,看似二十六七岁,未语人先笑,向仆人递上请帖:“我就是崔金山。”
仆人看一眼请帖:“崔女士,请。”
崔金山走进宅院。
门房关了门,上了门闩,仆人为崔金山打灯。
留在宅内的周口坚好奇地打量崔金山,猜测她的身份来历,不经意间他瞥见她投在地上的影子。
只见衣衫的影,不见头颅四肢的影!
霎时间,周口坚恐慌万状,脚下出现了一摊冒热气的尿。
……
“轮到你讲故事了。”花厅中,太太对万书生说。
刚才万书生没仔细听袁书生讲的故事,心思全放在自己的故事上。
太太让他讲,他便讲了起来。
这一位主角也是女子,不过她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更没有阿英那样逢考必中的才华。她叫银山,是个八面玲珑的青楼女子,容貌不算美,喜欢她的客人却多,夸她是解语花。
住在青楼,银山迎来送往,看着满目繁华,心中孤寂。
姐妹之间流传着一些幸运儿被贵人赎身带走的故事,银山偶尔会想,谁能带走她?沦落青楼非她本愿,她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是白日做梦。
所以她想要安稳的生活,无论是做小妾还是外室她都接受,她不需要名分。
某一天,青楼里来了一个俊秀男子,他是来给女人们画画的。银山被画时无聊,跟他说话,知道他是个穷书生,脾气好,似乎从来不生气。
相处久了,银山喜欢上书生,书生也喜欢她,想给她赎身。
他向她描绘赎身后的未来,她会是他的妻,为他生下一双儿女。他也许会考中举人,考不中也没有关系,娇妻幼子在怀便是好日子。
但是,赎身不容易。
银山攒了许久钱,仅够付一半钱,书生出不起另一半。
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期待,银山甜言蜜语哄客人花钱,两年后攒够赎身钱。尚未找老鸨谈,有个女人气势汹汹地来青楼,一把火丢下,青楼迅速烧了起来,浇水也没用。
趁着混乱,银山和书生逃走了。
她与他乘坐小船南下。
江水滔滔流淌,两岸青翠,银山心情极好。
他们去到一座繁华的城,拜堂成亲,书生考科举,银山怀孕生子……
“你讲错了。”
崔金山踏进花厅,明亮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像是穿透了她,没有留下一丝阴影。
注视着嘴唇白得失去了色彩的万书生,崔金山的眼睛染上丝丝赤红,身上翻涌的阴冷气息侵染空气,令地面结霜。
她柔声说:
“她上了船,坐在船头看风景。
“书生凑近她,手里拿着划船的桨。
“船上江面上没别人,两岸也没有人,她想问书生为何拿木桨,毕竟小船顺流而下,无需划船。
“可是她来不及问,书生就举起木桨砸她的头,把她砸倒在船上,满头血。”
黑红的血从崔金山头上流淌下来,她的双眼赤红无比,鬼气浓郁如云雾,怨恨蒸腾不休。
万书生浑身发抖,几次尝试爬起来逃出花厅,每一次都失败。
冷汗从他的毛孔里冒出来,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嘀嗒——”水声落地。
崔金山不知何时浑身湿透了,一串串水珠从她身上滑落,她伸出苍白的手,扣住万书生的手:“她被打死了,尸体扔进江里,泡得浮肿发臭。”
尸体的腐烂味散发,崔金山浑身浮肿发白。
她的鬼气缠绕万书生,抓起他的手,阴森森地说:“她不叫银山!她叫崔金山,她是我!”
张开嘴她咬碎了他的手指,含在口中细嚼慢咽,腹中发出声音:“我都吃上了,你们怎么还不动筷子?”
程时晋拿起筷子,桌子上的珍馐化作普通的家常小菜,臭味她闻不到,胃口正好。
太太端起碗。
“啊啊啊!鬼啊!”袁书生惨叫着逃出花厅,撞开周口坚直奔大门,无头苍蝇似的扎进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