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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再过一会,她的呻/吟变成了惨叫。
她知道自己的叫喊会使门外的谢兰胥紧张不安,但她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人在最恐惧的时候,会想起什么?
对荔夏而言,她想起的是荔知惨白的脸庞,床上洇开的大片血迹。
她一边叫喊,一边哭泣,如风浪之中即将倾覆的小舟上的一名渔人。
谢兰胥就是在这个时候,踢开阻拦的下人,一个箭步冲入产房。
他几乎是踉跄着跪到了床边,神色惶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哪怕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肉。
此刻的荔夏面如白纸,浑身大汗,就连身下的被褥也被汗水浸湿。
他看着她的模样,灭顶的恐惧涌了上来,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敢说不出来。
“夫人,忍住叫喊,省下力气来听我喊用力的时候你就用力——”产婆严肃道。
荔夏用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配合着产婆的指示,她一遍遍用力。
兴许是身体一直在锻炼的缘故,她还没有忘记使力的方法。
她忍着剧烈的疼痛,意识已经模糊,只是不断按指示用力——直到一声啼哭,终于打破了产房的寂静。
“哇!哇!哇!”
产婆在红通通的婴儿身上一拍,小小的婴儿就中气十足地大哭了起来。
产婆笑嘻嘻地对谢兰胥说:“恭喜老爷,喜得千金。”
谢兰胥却毫无反应。
他一眼也没有看孩子,而是抱着被汗水湿透,只剩下喘息力气的荔夏,将头埋在被子上一动不动。
只有荔夏知道,他的眼泪流到了她的手心里。
荔夏疲惫至极,只记得自己对谢兰胥嘟囔了一句“我没事”,便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明月高悬的深夜。
她还没有睁开眼,却听到一旁传来谢兰胥低低的声音。
“……要不是我孩子,我真想杀了你。”
荔夏一个激灵,连忙睁开了眼。
谢兰胥抱着一个襁褓坐在床边,发现荔夏醒来,立即将正熟睡的孩子放到她的枕边。
“你看,这是我们的女儿。”他柔声道。
变脸速度之快,恐怕连专业人员也望尘莫及。
荔夏想坐起来,但一身疲软得紧。只能侧过头观看新生的孩子。
皱皱巴巴的,脸上还有浅浅的绒毛,像个小猴子。
“你觉得孩子像谁?”她问。
“像谁都行。”谢兰胥握住了她的手,“都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荔夏出乎意料地朝他看去。
“就这一个。”谢兰胥说,“我不愿再让你受这样的苦了。”
荔夏在这一瞬间有许多话想说,但她最后只是笑了起来。
“好,就这一个。”
这世上不该让女人来生孩子。
这是谢兰胥旁观荔夏生产之后所得出的唯一结论。
他天生没有痛感,为什么不能帮荔夏承受这生育之痛?
如果可以由他来生产,他愿意和她有许多个孩子,可这生育之痛只能她独自承受。
那么,一个就够了。
荔夏生下孩子后,按照产婆的吩咐,规规矩矩地休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谢兰胥在做。
她从没想过,谢兰胥会是这样一个细心的人。
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个能够在阴谋阳谋里都得心应手的人,即便只是给孩子换一张尿布,自然也会细心至极。
孩子快一个月的时候,荔夏想好了她的名字。
“谢知盈。”她说,“这个名字如何?”
“不错。”谢兰胥说。
“再取个小名吧。”荔夏说,“你来想一个。”
谢兰胥看着眼前皱皱巴巴的小猴子,怎么冥思苦想,那些美妙的词语都和这猴子沾不上关系。
他想了半天,昧了一半良心说:
“就叫红毛丹吧,红润润的长得和她有几分像。”
“……这也太草率了。”荔夏断然拒绝,“你再想一个,不能太难听了。”
……红毛丹难听吗?谢兰胥不服气,但还是依言重新想了一个。
“那就叫猕猴桃吧。”
“……算了,”荔夏说,“还是我来取吧。你看她这模样,像不像一只小老虎?”
“哪里像?”谢兰胥狐疑地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不是更像红毛丹和猕猴桃吗?”
荔夏闻若未闻,继续说道:
“反正我希望她能像小老虎一样,强大有力量,不被任何人所掌控。”
“罗罗就罗罗,反正家里有一只般般了,还怕罗罗吗?”谢兰胥不以为意。
“再过两个月,我们就出海航行。”
“只要你身体休养好了,什么时候都行。”
谢兰胥俯下身,将床上的两人一齐揽入怀中。
“……现在的我,好像在做梦一样。”
“做什么梦呢?”荔夏问。
“美梦。”他喃喃道,“千金不换的美梦。”
荔夏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说:
“我也是。”
……
两个月后,荔夏身体基本上恢复如常了。
她告别了黑火,带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登上了远洋的海船。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大海。脱离了想象中愁苦的那片海洋,在阳光下闪动着金色的波澜。
童年时候的梦想,终于在兜兜转转之后实现了。
这一路上,她虽然失去了无数,但也收获了一份笨拙但可爱的无价之宝。
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将会永远活在她的记忆中。
陪伴着她的余生。
“阿鲤。”
站在甲板上,她忽然出声。
“嗯?”
“我觉得,现在的我是世上最幸福的那个人。”
“你错了。”
谢兰胥握紧她的手,含着微笑看向前方广阔的大海。
“我才是。”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