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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葵从出租车后备箱费力抱出瓜果蔬菜,正犯愁怎么拎到家,就碰见向阳打球回来。
“你忽然回老家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向阳随手把球搁在门卫室,替她提着大包小包上楼。走在前面,余葵看不到的地方,他神情有点怅然,“小葵,你现在人在一班,我反而觉得跟你相处的时间更少了。”
余葵反驳:“我前几天晚上不是还跟你一起做卷子吗?”
“那怎么能一样,我们从前一块上下学,现在连荣大爷都眼熟时景了,你跟他一块儿玩之后,都不搭理我了。”向阳闷闷不乐。
“你又不是小学生,干嘛还纠结朋友跟谁多玩一会儿,跟谁少玩一会儿。”
余葵开门,在玄关换鞋。
叫了两声,发现程建国不在家,她喜出望外,直冲主卧,顺利把那张转班申请从台灯下抽出来塞兜里。
办完这事,她心里总算松口气,到处找叫了物理一圈,甚至都趴到床底下找了,却始终没见猫的踪影。
该不会被抱走送人了吧?
她心里空落落的,沮丧塌下肩膀,步伐沉重从卧室走出来。
直到路过电脑桌,脚步一顿——
客厅角落有个崭新的猫砂盆和喂粮碗。
包装盒都还堆在那儿没扔,看小票是昨晚买的,选的还是粉红色。
阳台上晾晒着她前两天换下的脏衣服。她最喜欢的那件白棉衣,上周胸口的小恐龙图案不知在哪被刮出一道缝,棉絮露头,此时也被程建国用颜色相近的蓝棉线精细缝补起来。
余葵想笑但眼睛又有点酸,哪怕昨天刚吵完架,哪怕被她的质疑伤透了心,男人仍然默默做了这些事情。
近十二点,程建国抱着猫到家。
余葵歪头从厨房探出脑袋,“爸爸,你去哪儿了?”
程建国见她回来那么早,明显诧异了一瞬,把龇牙咧嘴的物理放回地面。
“我问了社区办事处的小肖,他说养猫得打疫苗,我带它去戳了一针,这小崽子还挺记仇,出门还好好的,回来就把我恨上了。”
他见余葵在煮东西,忙进来洗手,自然地系上围裙,接过锅铲。
“你去玩吧,这里我来。”
揭开锅盖一看,他奇怪,“唉,哪来的饺子?”
余葵:“外婆今早包的饺子,让我带回来别冻,直接煮了吃。”
程建国动作一顿。
“你外婆真好,你以后要好好孝顺她。”
本地人没有特意包饺子的习惯,程建国年少丧父,远离故土,这饺子是包给他这个前女婿的。饺子还没浮起来,他干脆趁这会儿炒两个菜,动作麻利切好了瓜丝,却见余葵磨蹭半晌还在厨房。
“怎么了?”他问。
余葵嗫嚅半晌,鼓气勇气。
“对不起爸爸,我错了。”
男人什么也没说。
把火调小,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管夹心糖递给她,“回来时候在超市里买的,我看你常吃的是草莓味。”
余葵心更愧疚了,她接过糖发誓:“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事,我一定不会再瞒着你了。”
“爸爸相信你,事情都过去了,不过小葵,你这辈子可千万不能再做这么莽撞危险的行为了,生命很珍贵,大家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失去它,有的事情是来不及后悔的。”
“嗯!”
余葵点点头,蹲在墙角给爸爸扒蒜。
长久以来的第一次矛盾,在平淡温馨的日常中无声无息化解。
余葵意识到,越长大,她越敏感地拒绝与大人进行深层次交流,但程建国对孩子的好,却直白简单到,只需一个好爸爸的褒奖,便能让他感动落泪,他对她的人生没提过任何要求,只希望她健康平安。
是她想错了。
世上总有父母,对孩子的爱是宽容无私又深切厚重的。
周日,余葵大清早起床开始眼皮跳。
离校时候豪气冲天,现在想起柜子里那一大沓卷子就心神不宁。
像所有赶着抄作业的学渣一样,她吃过早饭就赶到学校,拉开柜门,卷子和教辅资料稀里哗啦掉出来落在地上。
戴上耳机,铺平卷子。
她用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三小时写完一套理综卷和一套数学卷子,剩下的两个小时,又把教辅书上零散勾出来的题都写了,抄完错题笔记,写了两篇英语作文。
把记录本上的代办事项一条条划完,已经是六点半,她一路小跑到二楼,站在十五班门口叫人。
陶桃正在教室后面,插座那儿用卷发棒帮别人卷头发。
余葵把她拉到走廊尽头的阳台,“陶桃,我犹豫了几天,还是决定该告诉你。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太伤心……”
陶桃被她的严肃逗笑了,“到底什么事儿啊?整得神神秘秘。”
余葵深吸一口气。
“你男朋友,他是个花心大萝卜,文艺表演那天晚上,他和文艺部的女部长接吻了。”
“你确定是他?”
“我确定,那是表演结束的时候,在大礼堂二楼,我和时景正好路过。”
看着陶桃的笑意在脸上龟裂,神情从惊诧变得脆弱。
余葵的内心也开始惶惶。
刚上初中那会儿,班里有个女孩对她特别好,每次抬头都冲她笑,请她喝过汽水,排队打饭不忘给余葵带一份。
女孩是优等生,男朋友却是年级有名的混混。余葵偶然发现那混混,在四饼家摊子附近和别人,上早读第一时间告诉了她,女孩却不相信,觉得她在挑拨离间。
即便后来他俩确实因为男方劈腿分手,两人的友情却再也不复从前,女孩大概觉得没法面对她,毕竟余葵见证了她不愿示人的羞窘和难堪。
人心是世上最难揣摩的功课。
她是冒着失去朋友的风险,才鼓起勇气将一切和盘托出的。
陶桃仰着头开始流眼泪了。
“对不起。”
余葵手足无措递上纸巾,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在15班这一年,她亲眼看见了陶桃有多喜欢她男朋友,自己揽下早恋的责任,冒着再被发现一次就退学的风险,偷偷继续和他交往,多少个没有老师值守的晚自习,她面上带笑跟余葵诉说自己恋爱里的琐事。
发生这样的事,连余葵都觉得颠覆,更别提她了。
女孩边擦眼泪边擤鼻涕,还一边生气:“又不关你的事,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余葵忙附和点头,“对,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你别伤心就好,你打算怎么办,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不然咱们去把他自行车胎捅了吧!”
陶桃哭得更大声了。
她第一张纸巾完全哭湿了,余葵又递上新的纸巾。
等到陶桃哭累了,眼睛肿成个大桃子,才想起来问,“那个部长成绩很好吗?”
余葵回忆了一下,“我之前在年级大榜上见过她一次,好像是年级九十多名吧。”
陶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脱力坐下来,“我就知道,他就是嫌我笨,觉得我才考四百多分,配不上他。”
“谁说你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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