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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保全自身,绝不能为我把一家子都搭进去,我坐这个位置这么多年,自有可用的人手,今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要了我的命,你们绝不能再落把柄到他手里了!”
她示意沈夷光起身,难得疾言厉色:“事情都说完了,立刻给我回去,以后不得再踏入此地半步!”
沈夷光嘴唇蠕动了下,沈皇后已经转过身,不肯看她。
她向沈皇后深深一福,转身出了宫门。
她思绪乱飘着收不回来,脚下踉踉跄跄的,像是喝醉了似的,忽然脚下一空,竟是失足跌下了台阶。
这玉阶共有一十八级,一旦跌下去,最轻也是头破血流,沈夷光眼前一片空白,忽然被谁拉拽了下,身子终于回了原位。
一片混乱中,似乎有人叫她潺潺,沈夷光循声看过去,思绪一团乱麻,眼睛到底没有焦距。
江谈急切唤她的声音顿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却是虚无缥缈的,好像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某个人。这比她对他冷漠以对,更让他难以容忍。
江谈睫毛剧烈地颤了下。
沈夷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万年宫里的,直到万年连声问她,她才在她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里慢慢回过神,叹气道:“姑母被关,和当年谢氏有关”
她把姑母的话复述了一遍,万年也问了同样的问题:“那孩子究竟是谁?”
沈夷光唇瓣颤了颤,迟疑片刻,摇头。
万年不疑有他:“你不知道,我倒有个猜测。”她拧眉道:“再过不久,父皇就要来建康行宫,怕是为了当年谢贵妃所生之子。”
她压低声音冲沈夷光道:“你不知道,这回父皇行踪隐秘得很,我也是废了不少功夫才探听到的。”
沈夷光才恢复几分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她几乎能断定,昭德帝是为了谢弥而来。
沈夷光去宫里住了两日,谢弥就在沈宅抓心挠肺了两日,一天恨不能往府门口跑七八回,让沈景之都怀疑他是不是望夫石成精了。
尽管谢弥对沈府,对沈夷光的掌控,已经强大到无微不至,但不能亲眼见到她,他心里长了草似的,做事都提不起劲来。
直到沈景之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谢弥这才勉强收敛了点,闲坐在游廊边儿逗鸟,约莫是他逗的有点狠,那鸟儿叽喳叫了几声,飞下来用鸟喙轻啄他手指。
他指尖轻点鸟头:“跟你姐一个德行。”
沈夷光瞧着软乎乎的,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的样子,气人的时候能把人气个半死,一肚子鬼心眼,还打上了驯服他的主意,简直是痴心妄想。
谢弥素来强势,这倒也不奇怪,但凡能统帅一方的,要是没有这等强势和掌控欲才稀奇。
即便他明确自己喜欢沈夷光,他也依然觉着,自己是把人牢牢攥在手里的那个。
不过,想到昨天她大胆撩拨他的样子,他轻轻眯起眼。
谢弥耳根有点发烫,他当时真的生出一个危险的念头,把她按在榻上翻来覆去,肆意妄为,弄到她哭求,弄到她昏过去,弄到她老实听话为止。
他嗓子有点发干,视线重新落回到鸟架上。
鸟儿扑闪着翅膀想要挣扎挪腾,只是一条腿被细细的金链拴住,半空中挣扎了半晌,还是乖乖回到了鸟笼里。
谢弥挑起一边嘴角,笑的心满意足。
院门被轻轻叩响,沈夷光走进来,不过明显神色恹恹的,跨步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谢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扶稳她,皱了皱眉:“没伤着吧?”
他又见她脸色不好,勾起她的下巴细端详:“你怎么了?”
沈夷光心情更复杂了。
她忽然发现了一个细节,可能谢弥自己都没注意到,每回她摔跤或者出岔子,谢弥第一句话问的总是‘没伤着吧?’或者‘没事吧?’,然后第一时间检查她是否受伤。
就算是家里人关怀她,也难免会说一句‘怎么不小心点?’或者‘下回看路’。
她这么一想,心里怪不舒服的。
如果是之前,她绝不会有这种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可是她需要和他分开,她要保护家人,要理清自己的思绪,哪怕只是一段时间。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跟我来,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谢弥一挑眉,却也难得乖顺,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后面走。
他半是调侃半是期待:“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沈夷光身子顿了顿,闷头没说话,带着谢弥走向沈宅最后的一处高塔。
谢弥见状,也渐渐敛了神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沈夷光先打发走了看守高塔的几个护卫和下人,取锁当着谢弥的面开了高塔,一股浓郁的书墨香气扑面而来。
谢弥环视一圈,就见高塔共有七层,每一层都摆满书架,层叠放置着无数的书卷竹简,有许多甚至传承千年,当真是无价之宝,饶是以他的定力,也不由微露讶然。
此时书塔一层的地面上还摆着几口硕大箱子,沈夷光上前开锁,里面宝光乍现,黄金珍玩堆的满满当当,金灿灿的晃人眼。
谢弥笑意收敛,轻抬眸:“你想干什么?”
沈夷光没有直接回答,昂首看着七层书塔:“小王爷聪慧,应该知道,世家为何能世代繁荣昌盛,绵延千年?寒门纵有钱有权,但少有寒门能撑过百年,可任星河流转,江山多变,世家依旧屹立不倒。”
她纤纤手指一划,声音终于振奋些许,噙着一线小骄傲:“凭的,就是这些。”
世家文化传承不断,所以能人辈出,而寻常寒门,凑出一套四书五经都难。
就譬如她和她哥,四岁开蒙,在许多寒门子弟还未看完千字文的时候,他们已经能把四书倒背如流了,寒门子弟尚不能理解论语真意的时候,他们却由家里的长辈,那些当师名儒,手把手教着读书习字。
随着沈夷光长大,也隐隐意识到,这是不对的——当然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谢弥眯起眼,玩味看她:“所以呢?”
沈夷光有点难受,垂眸:“这样的藏书的地方,沈家一共有七个,几乎每本书都有复刻,我会派可靠的人送往益州。”她手指又点了点地上黄金珠宝:“这些,也是我早为小王爷准备的。”
这些东西,即便是帝王之尊,也难以拒绝,她希望能够弥补他。
她深吸了口气,觉得底气足了点:“不止如此,我还会派族中出众的子弟过去,辅佐小王爷”
谢弥直接打断她:“沈夷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夷光欠了欠身:“请小王爷动身,尽早返回益州。”
她知道谢弥迟迟不动身的理由,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口,必须她来开。
谢弥眸光凝住,面上飞快地掠过难堪羞恼以及不可置信等等神情。
他默然片刻,又转了转右耳的耳钉,唇角勾了勾:“理由?”
沈夷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皇上快要来了,我担心小王爷的安危。”
“编个像样的。”谢弥讥诮地笑了下:“你以为你都知道的事,我会不知道?”
进宫见了个沈皇后,回来就转了风,这其中必有缘故。而这个缘故,她显然不愿意说,宁可撵他走,她也不愿意吐露只言片语。
她并不信他。
沈夷光愣了下,没想到他明知道昭德帝要来,居然还留在建康。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要说我家曾害过你家?她只能放软了声音:“小王爷,你就听我的”她眼底透着恳求:“先回去吧。”
谢弥闭了闭眼:“那我换个好回答的问题。”
他俯身相欺,撑臂把她困在墙边,一字一字,咬牙切齿:“主人现在,是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