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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换刃的女生去滑野雪大山——”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北皎问。
“你管我从哪冒出来的!好心劝你!”邱年一把拉下护脸,像是生怕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暴躁,“姜冉知道你就等着给她磕头吧……哦,磕头都不一定原谅你?”
“你跟她熟啊?”
“一般。”
“那你前天灌她酒?”北皎问,“要不是前天喝多了今天她也没借口在床上躺着——”
邱年闻言,居然“噗嗤”一乐,捂嘴说了句“她就这样啊”,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住了口,笑容从脸上消失。
“听人劝,吃饱饭。”她面瘫着脸仰望北皎,“听过没?”
“在我上次对你出言不逊后?”
“你还知道你上次是出言不逊?”她有点惊讶。
北皎懒得跟她废话,掀了掀眼皮子,原本还在动摇的,这会儿被邱年劝了两句,反而起了逆反心理……
再加上身后那些人一直在喊他、催促他,好像他早就答应了他们会一起去似的,这会儿他们抱着板,冲他招手,喊他过去。
一个人掀起护网,宋妍已经穿好板在往道外爬。
北皎走过去,其中一个人接过他的板,从口袋里掏出个起子,“固定器方向改改,一顺不好滑野雪,先改八字,晚上你自己改回来就行。”
此时一切好像已经成定局。
北皎做出了前面二十年人生的第一个错误选择:跟着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进了野狼沟。
……
野狼沟其实到了冬天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山坡,站在山顶都能看见山下的车道,不太存在迷路的可能性。
站在山上,已经可以看见几条被别人率先滑过的痕迹,大概是上午就有人从这儿滑下去过。
“重心往后一点,别推坡……看着点雪面上的黑色色块,一般可能是凸起来的石头。”给北皎改固定器角度的那人看着是这伙人的领头,“我看你滑行挺好的,这点野雪不用担心。”
确实不用担心。
野雪就是阻力大,雪质松软,刻是不可能刻了,但是有一种在雪原乘风破浪的乐子——
北皎最开始耐着性子跟着这群人滑,但是他们很讲风度,滑三米回头等一下摔倒了、刨坑、起不来、累了、不会滑、在尖叫的宋妍。
北皎不耐烦,一溜烟自己滑到了半山腰。
眼瞅着快要到山下了,他突然又开始迟疑把宋妍一个人荒郊野外的扔给一群不认识的异性不太妥当——
脚下一个刹车,他原本想回头看一眼。
结果此时此刻,他忘记了自己是在野雪而不是机压雪道,这脚下没数一蹬,就听见“磕啦”一声巨响,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滚到雪面!
不疼,但是爬起来费劲。
他甩着脑袋上的白雪,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刚才把他绊飞出去的是一块隐藏在白雪皑皑下、巨大的岩石,他愣了愣,有点儿后怕。
这要是摔出来撞着一样的石头他就废了。
慢吞吞地爬起来,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翻过来看了看自己的雪板板底,一大条划痕深深地刻在板底,黑色漆面被掉,板芯刨花似的直接拉丝。
他倒吸一口凉气。
人有点懵。
……
下山的时候天都快黑透了。
北皎跳下车,拎着雪板,看都懒得看身后跟着整个人精疲力尽到走路都腿软的宋妍,自顾自脚下步伐有点儿着急地往自己屋子里冲。
走半道就被叫住了。
少年身形一顿,发现自己破天荒地不想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
慢吞吞转过身,就看见熟悉的木屋前,穿着长裙、宽容羽绒服、戴着顶毛茸茸帽子的女人站在那,她一身白,白的软乎乎的,就像蛋糕上最新鲜的那坨奶油。
“怎么这么晚?”一只手撑着木屋前的木栏杆,姜冉问,“都不饿的呀?”
她语气相当和善,多少就是有点儿心虚,毕竟把阿弟骗来新疆,放他一个人上山,她自己却在床上躺了一天……
这幼儿园园长当得好不称职。
于是讲话不自觉便放软。
平日里听见她这样讲话,北皎必然是要顺杆子往上爬,抱怨几句,最好能抓紧机会蹭蹭她——
姜冉都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然而夜幕之下,却看见站在那的少年动也没动,闷头鹅似的,只是飞快地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说,还行,不算饿。
这魂不守舍的回答怎么回事?
姜冉脸上原本的放松与和善收敛了些,不等北皎反应,她已经从木屋台阶走下来,三两步来到他跟前。
熟悉的甜香扑鼻而来,女人软若无骨的指尖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脖……
他喉结滚动。
“怎么了?”姜冉左右翻看他的脸,“受伤了?”
她微微蹙着眉,深褐色的瞳眸一扫平日睡不醒的猫似的懒散,略微透着担忧。
北皎抬手,扣住她的手腕。
略微冰凉的指尖冻得她一颤,抬起头望向他,她因为紧张而轻抿的唇瓣就近在咫尺。
“没事。”
他漆黑的眸微垂,目光停在她的鼻尖……嗓音沙哑,却异常低柔。
“好好的站在这呢,紧张什么?”
“……”
被他这么一说,她也反应过来——
也是哦。
要真摔着了,他还能手脚全乎站在这,前一秒甚至还健步如飞么?
她“哦”了声,放下心来,后退一步,放开了他。
那原本将他包围起来的熟悉气息稍微减弱,只剩下方才她指尖勾着他下颌的轻柔触感仿佛还在。
“我回去换个衣服,”北皎不动声色地把板往后收了收,“一会来叫你吃饭。”
“行。”
她看着有些个没反应过来,就盯着他,又懵里懵懂地点点头。
北皎转身走。
刚走出两步,又被姜冉叫住。
满心想快点走,他回过头,语气有点急地问:“又怎么了?”
就看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那,白嫩如葱的指尖指着他手里的板:“是我眼花了吗?你固定器怎么改成八字站位了?”
北皎:“……”
操。
……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在动真格要出事的剧本面前,演技突然变得比较差劲而已。
姜冉靠近北皎时,隔着一米都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僵硬得快成了冰封的雕像,此时天上有飘起了雪,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却仿佛毫无察觉。
她双手举着他的滑雪板,从他手里抽出来。
板比她还长,她抽出来略微费劲,拖着滑雪板笨拙地立在空地,她弯腰看了眼,“噫”了声:“还真改成八字了,干什么,你在雪道上听了哪个□□教徒蛊惑要改八字刻滑吗——”
她带着微嘲的声音在她绕到板底那边时,突然戛然而止。
北皎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姜冉站在板底那侧,盯着那一道深深的划痕,看了半晌又伸出手摸了摸,那划痕深得,她指腹都能陷下去一块……
哪怕是雪季末,那种全是碎冰碴、情况最垃圾的雪道,只要还是道内的机压雪道,就不可能把板底刮出这样的伤痕。
再加上前面的固定器改成了八字站位。
姜冉滑雪多少年了,什么歪门邪道她没见过、没玩过?
此时此刻就是用脚趾,她都能猜出这块板经历了什么。
可她不说,就是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少年——现在他已经像是鸵鸟似的,把脑袋转开了,就好像只要眼睛不看着她,就不会被她说教。
“下午去哪了?”
她问他,声音慢吞吞的,语气甚至不算严厉。
北皎没说话,倒是头拧回来了,望着她,脸上看着很挣扎。
可是挣扎什么呢?
姜冉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双眼弯了弯,她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拎着那块沉甸甸的滑雪板回到他身边,把板还给他,顺势拍了拍他的手背。
“换衣服吧,”她平静地说,“准备吃饭,我饿了。”
……
原本是等着狂风暴雨洗礼的,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北皎回房换衣服时,整个人都沉浸在未知的恐惧中。
当他捞起衣服,套上常服加绒卫衣,不经意瞥见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他愣了愣,反应过来——
操。
她还不如骂他,刚才那一笑,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此时,宋迭正坐在桌子旁研究北皎的战损板,仿佛也被这惶恐的气氛感染到,他叹息了一声:“你这是滑石头上了?这他妈也能滑上去,你是不是没长眼睛?”
北皎懒得跟他解释他是为了回头看他的宝贝妹妹是不是还活着才分神滑上石头的。
是真的一个字都懒得说。
他走过去,冷着脸拍掉宋迭放在他滑雪板上的手。
后者侧了侧脸,抬头问他:“姐姐看见了?她什么反应?”
北皎动了动唇,又想说“关你屁事”,然而一句话到了嘴边,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已经彻底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连骂宋迭都没力气。
少年木着脸,与他擦肩而过,打开房门,向着外面走去。
……
晚餐还是在原来那家饭店,连续吃了三天,只是店家变着法子的换新菜单,倒也吃不腻。
姜冉捧着碗,正在吃面前摆着的那条红烧鱼,吃的很认真,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鱼是本地人从河里捞出来的,不知道什么品种,刺很多,她吃得慢且斯文,和背后嘈杂着喝酒、上蹿下跳的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北皎就着青菜和一盘鱼香肉丝三两口吃完了自己的饭,囫囵吞枣,再加上心不在焉,他吃饭给人一种他在做的动作实际上和吃饭没多大关系、只是为了活下去而进行的一种酷刑。
飞快吃完一大碗饭,他一转头,发现姜冉那碗饭好像都没怎么动过,犹豫了下,筷子换了个方向,沉默地替她挑鱼刺。
姜冉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只一眼,大概是意会了他的意图,她放弃了跟那条鱼斗争,捧着碗安静等吃。
姜冉就是个饭来张口的,挑鱼刺这种活儿他的手比她灵活的多,选好的鱼肉完整的一大块,放进她碗里,她点点头说“谢谢”,然后低头认真地把一块鱼吃掉。
他动几次筷子,她就礼貌地说几声“谢谢”——
“……不要说谢谢。”
他压低了嗓音,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哦,”姜冉点点头,“习惯了,抱歉。”
“……”
北皎感觉自己在被凌迟处死。
烦都烦死了。
而同样感觉到这紧绷气氛的还有宋妍,她看看北皎又看看姜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产生了愧疚心理,咬了咬下唇,换上了很可怜的语气说:“姜冉,你别怪北皎,是我叫他去野狼沟,那个地方其实也不危险,就在山背面,低头都能看着下面的村子。”
姜冉筷子在碗里的鱼肉上拂过,像是这会儿才意识到这里还坐着个人,掀了掀眼皮子:“你是觉得,我没去过?”
宋妍死死地咬着下唇。
北皎筷子在鱼眼睛上一戳,面无表情心想:闭嘴就对了,怎么没给她嘴缝上呢?
正当所有人以为这场可怕的对话至此就该结束了,没想到宋妍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其实也没那么危险,北皎也能滑的,事实上确实,原本他滑的好好的,也是为了回头看我——”
北皎太阳穴“突突”地跳,难以置信这种时候还他妈有人火上浇油。
什么绿茶发言,都是他心情好时候玩剩下的。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这女的是不是有病啊?
这次没等姜冉说话,北皎先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宋妍说:“闭嘴。”
很凶。
北皎对宋妍,平日里总是嘲讽和不屑多过一切,却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充满厌倦地跟她说过话。
宋妍声音戛然而止。
气氛一下子僵住。
也就在此时,饭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熟悉的三人组从外面推门而入,进来之后,不找别的空位,而是毫不犹豫地,直接在姜冉他们隔壁的空座坐下了。
坐下又不点菜,邱年那颗讨人厌的头颅伸了过来,第一时间嗅到了空气中的尴尬与凝固。
“怎么,这火葬场的气氛,果然被抓了啊?”
她没搭理姜冉,反而冲着北皎笑。
“我说什么来着?”
笑完了,她转头,随便抽取了那个花臂男亲友作为幸运对话对象。
“好笑不?”
邱年的音量不加掩饰,足够姜冉他们这桌子上的所有人听见,“你猜猜,昨天还抓着我,冲我呲牙,不让我给姜冉添一丝不痛快的人,今天自己又干了什么好事?”
北皎正夹着一筷子鱼,手一抖,鱼肉整个碎掉。
黄毛男发出一阵笑声,花臂男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捂邱年的嘴。
宋迭前所未有同情地望着北皎,他的脸上就差写着:让你别乱咬人树敌,这下好了,轻而易举被人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然而北皎根本没空搭理他,他就拧着脖子,脖子都快拧断了还是拧着,直愣愣地盯着身边的女人——
然而她却不看他。
姜冉放下了碗筷,说:“吃饱了,叫老板来买单吧。”
北皎突然懂了什么叫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