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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遗憾极其真挚,有几丝叹惋,辛言忱无法辨别对方是否在撒谎。
毕竟张公公能得知陛下的行踪,这君后之下的宠侍,又怎会不知可他若是撒谎,又是为了什么
虽暗自提高警惕,辛言忱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价值。
他想,大约这后宫的男子,得不到陛下的宠爱,便都会发疯罢。
便是位份再高,盛宠再眷,只要仍在选秀,宠爱总有被人夺走的那天。
唯独那君后,陛下明媒正娶的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之子,才有底气不至于疯魔。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裘荀生,仅仅因为两人交好,即便他前几天还默默无闻,今日却被所有人注视。
便是辛言忱打定了主意不去争宠,此刻却也生出一种被宫中浪潮裹挟着前进的无力感。
身在宫中,又哪里由得了自己呢。
林斯玉笑吟吟地朝着兰德宫走去。
今儿候在身边的还是长乐,他胆子大,见左右无人,便悄悄附耳问道
“主子,明桂宫那边”
青年脚步未曾停留,声音轻轻柔柔的“怎么”
长乐便知道,主子心底有数。
可他还是忍不住地多想。昨日主子与他一起演了场戏,虽说很成功,可说到底,他觉得浪费了一个偶遇陛下的机会实在可惜。
平白便宜了那臻才人,现在好了,还直接晋为公子,仅仅在主子之下。
长乐虽说扮演的是那没脑子的角色,可实际上不是真的没脑子,林斯玉看了他一眼,便低低叹了句。
“纵是我能偶遇陛下无数次,终究住的只是兰德宫。”
终究无法时时刻刻地停在她身旁,无法阻拦她宠幸旁人,无法像君后那般名正言顺。
既然她总是要宠幸别人,后宫除了他总得有其他宠侍,那么一个没脑子的,总比聪明的好吧
再者想到裘荀生的赐字,林斯玉叹道“他是有资本的。”
与那人有几分相像,便是他最大的依仗了。连跳三级,也不算过分。
只是林斯玉也拿不准,裘荀生究竟是哪里像那人,是容貌,亦或是性情
总归,那赐的“臻”字,是她午夜梦回时曾念过的。
可裘荀生出身青州,又长于乡野,在入宫前没可能见过陛下,便绝不可能是她心底念着的那人。
想到那人,想到她心底住了个不知模样、不知身份的男子,纵是林斯玉这等颇有心机之人,也难免晦涩难言。
他望着那漫长的宫道,熟悉的青砖,檐上的脊兽仍旧沉默不言,天气渐暖,那红墙上又攀上了凌霄花的藤。
林斯玉如同望见了自己过往的三年。
一开始的随侍在旁,被其余宫侍打压时的愤懑,伺候她笔墨被其余良人刁难还有,被她救下的那个花灯节上,城内暖色绵延、映在她眼底的花灯;每个伺候笔墨的夜晚,偷看她批阅奏折的侧脸;第一次爬上她的床时,那惊慌生涩的推拒。
那时他说,斯玉不敢妄求爱欲,只盼您怜我。
话说得多了,便连他自己都差点骗过去。他求爱、求欲,他恨不得她身旁只有他一个人,恨不得将这后宫的男子全都杖毙。
他要得太多、太多了。
低低喟叹,青年唇角笑意浅浅。孩子,到底是该有个孩子了。
裘荀生虽说推了君后那儿的请安,可午膳一过,还是跑到了延珍宫来。
他穿着新赏的衣衫,头顶的簪子也换了样式,辛言忱粗略一瞧,便知晓那并非他赠的,想来和衣衫一样也是陛下赐的了。
那金簪由层层叠叠的金丝垒成,中间门簇着一颗红玛瑙,并非辛言忱对徐玉修赏赐的首饰一一知晓,只是那般质地的簪子,并非辛府拿得出手的罢了。
少年纵然换了身行头,仍是那般笑容,他端起杯茶,意思意思地喝了口便放下,显然并不喜欢那苦涩的滋味。
辛言忱原以为他会与自己讲起昨晚,哪知裘荀生却问起了今日的请安。
“辛哥哥,今日请安时可有人提起我”
辛言忱便想起了林侧君,沿着林侧君,他又想起那叫了三次水。还未察觉,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到了裘荀生身上。
天气渐暖,宫中赐的便是春衫,那浅色春衫将少年的身形勾勒得极为纤长轻盈,没什么刺绣、挑花的工艺,丝织的春衫轻薄而随性,倒也中和了几分艳色,显出几分贵气。
可裘荀生并不习惯这娇贵的料子,坐在椅子上既想随性些,又担心弄坏、弄皱了这新赐的衣衫,便格外不自在。
他蹙着眉,左右伸了伸脖子,肩膀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干脆端起那茶一饮而尽。
辛言忱恰好看去,少年仰起头时,那布着星星点点红痕的脖颈,便落入他的眼底。
他的手一颤,那微烫的茶水便将手烫出一块红点。
见状辛言忱微微蹙眉,也顾不得别的,便担忧地看向裘荀生。
哪知少年竟丝毫没有异样,那苦涩的茶水似乎让他安静许多,还笑着夸道“还是辛哥哥了解我,担忧我烫着,特意准备了凉茶。”
若换个人,这话倒像是挖苦了,讽刺故意拿凉茶待客,可说话的那人是裘荀生,他便不会有多余的心思。
只是,昨日裘荀生过来时,茶水已经端上许久,自是凉的。
可今日茶水奉上不久,怎会是凉的
目光落在微微心虚、目光刻意落在地上的冬鱼身上,辛言忱便明白了原委。
他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倒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担忧你的身子罢了。”
裘荀生撇了撇嘴,无语极了“辛哥哥你莫要安慰我。”
“想也知道,那些人说不出什么好话,不过是拈酸吃醋之语罢了。”
说到这,他又高兴起来,既是拈酸吃醋,便是羡慕他得了盛宠。
想起那温柔的陛下,他又安静下来,倒有些不大像他的性子了。
辛言忱素来善于察言观色,他想,约莫是昨夜叫了三次水,荀生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进宫前,徐玉修倒的确给他备了些温养身子的方子,只是到底比不过宫中御医,若贸然拿出来,若出了事倒也麻烦。
辛言忱怀着微微的歉疚,便也沉默着陪在一旁。
少年安静了许久,待到辛言忱杯里的茶水也逐渐变凉,方才惊醒。
他似是极为不好意思,却又看着辛言忱,低低叹道。
“辛哥哥,你可曾记得,选秀那日我曾问过你,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不需要辛言忱回话,他便自言自语道“如今想来,陛下是个极好的人。”
辛言忱低声附和一句“自是如此。”
在这宫中,谁能说陛下不好
裘荀生没有注意到自己辛哥哥的情绪,他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选秀结束那日,辛哥哥也和他说过一句话,他说,你该记得,你想要的是什么。
那时裘荀生茫然无措,只慌慌张张地辩解,陛下是宫中最大的官,他想吃吃喝喝也得将她哄好。
似乎那样说,他想要的便只是最简单的吃食,似乎那样他就成了一个没有野心、纯粹的人。
可裘荀生知道,不是。那时他嘴里说的是吃食,心底想的全是她的面容。
他想要的是一直是她的垂怜。
从选秀那日,遥遥望见她对他轻笑开始,便一直如此。
裘荀生离开后,下人们上来收拾茶水,辛言忱却未曾动弹。
他平静道“跪下。”
冬鱼的手便是一颤,他手中捧着裘荀生刚用过的茶杯,茶水已尽,空余一些残渣。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内没来由的突兀。
秋鱼去送人了,屋内另一个是春鱼,他想在主子面前多刷些脸面,便也时常凑在一旁,哪怕做不了什么重要的活计。
辛言忱一声令下,冬鱼还没反应,春鱼倒是先跪下了。
他哆哆嗦嗦道“奴、奴才有罪。”
磕头却是有点下不去手的,他还没明白自己哪里有罪呢。
辛言忱掠过他的身影,直直的看向冬鱼,重复了一遍“跪下。”
春鱼一愣,方才知晓犯错的并非自己,看着缓缓在身旁跪下的冬鱼,便是自己还跪着,心底却舒缓不少,还有了看好戏的心思。
辛言忱问道“你可知错”
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冬鱼却蓦的抬起头,眼圈都红了“奴才没错”
辛言忱微怔,冬鱼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奴才只是奴才,按理说不该僭越,可既然我成了延珍宫的奴才,心底就该向着主子您”
“那臻才,臻公子,明明是您的好兄弟,您一路走来,给他赠衣、赠首饰,还教导他为人处世、琴棋书画,就连昨天的御花园偶遇都是您的机会更别提侍寝前那撒出去的金瓜子银瓜子了,全是您的银子”
“可是他呢他如今成了正五品公子,比主子您的位份高多了,话也少了,坐了没多久就走了,不说提携,竟连体己话都不与您说了”
“这样薄情寡性、不记恩情的兄弟,便是让他喝杯凉茶又怎样主子,您就是对他太好了”
不停歇地说完这些话,冬鱼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响头。
“主子,您脾气是好,奴才口无遮拦惯了,您罚奴才就是了但奴才还是要说,奴才不后悔”
“我是延珍宫的奴才,心就不可能偏到他明桂宫去您罚我就是”
不说辛言忱,便连春鱼都惊了,他侧头瞪大眼看着那冬鱼,心底难免有几分畏惧。
这宫中调教出来的奴才怎的气性这般大,这般不要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