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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妲己身处在政变的漩涡中,觉得浑身发热发痒,很不舒服,她忍不住去抓自己发红的脸,却发现自己原先纤长的玉手变成了毛茸茸的狐狸爪子,她惊恐地去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也正从姜姬那张美丽的脸扭曲成她原本的样子。
众目睽睽之下,她这只冒牌货即将像所有人表演什么叫做妖孽。
她再也无法伪装,在众人嫌恶又兴奋的目光中恐惧地大声尖叫,这尖叫声杂糅着人类女性的声音和狐狸的叫声,听着让人心里发冷。
是酒。
她挥开桌上的酒,继续尖叫,是酒。
救救我。
她已无法说出人语,只能用狐狸的语言急切地在可怕的人群里寻找那个人。
国师她古怪地桀桀怪叫,救救我。
她也不必忍耐,她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跑进人群里,一个个翻找申公豹的身影。
国师,她哭喊着,你到底在哪啊。
我好害怕,她哭道,我真的好害怕。
你像以前那样救救我,好不好
她如此哀求,如此绝望,申公豹却一直没有出现过,她最终被士兵们用尖锐的长矛刺穿了身体,鲜血直流。
她变回了原型,被丢到了一间狭窄的牢笼里。
他们将她当做了一只即将屠宰的牲畜,变着法子地折磨她,苏妲己快死了,真的快死了,可是当她垂死之际听到他们打算扒掉她的皮毛,挖出她的心脏,丢在市井被千人踩,万人踏,凄惨地死去时,又拼命挣扎着活着。
她是一只很有野心的小狐狸。
可她的野心并不大,她不打算做独占山头,吃人无数的石矶娘娘,也不打算做法力高强,逍遥浪荡的散仙赵江。
她只是想活着。
她就只是想活着。
国师,她哭着说,你救救我。
就像那时一般从天而降带走她吧。
她不知道关了多长时间,也许只有几天,也许过了几年,总之她这生命意志极其顽强的小狐狸撑到了再次有人从天而降。
当光射进笼子里,小狐狸激动地爬起来,往上看时,没有看到申公豹。
她夹杂着失望与绝望,望着帝辛那张俊美的脸,觉得自己死期已到。
帝辛穿着雪白的衣服,在侍从们的呼唤声中,将笼子里伤痕累累的小狐狸抱了出来。
小狐狸发着抖,一动不敢动。
她脏污的血和泥弄脏了帝辛雪白的衣服,可他浑不在意,看着怀里的小狐狸,他问“还会变成她吗”
小狐狸说不了话。
“如果打算活下来的话,就变成她。”
小狐狸听到能够活下去,朦胧的意识挣扎着苏醒,她抬头望着帝辛,帝辛低下头,将
头埋在她的脑袋上,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血腥气,说“想要活下去,就好好做一个傀儡。”
小狐狸像是回到了当初被申公豹检验挑选的时候,只不过帝辛更了解姜姬,要求也更加精细,小狐狸不敢不耐烦,要怎么变就怎么变。
她终于变成帝辛满意的样子,然后换了个名字重新入住后宫,用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成了帝辛第二位宠妃。
当武庚闯进房门时,小狐狸正如往常一般,坐在床边,声情并茂地念着姜姬的遗言“四为,珍重身体,王上,夏日已至,臣妾不在时,莫要仗着身体强健,贪凉,不盖凉被,感染风寒,万望珍重。”
帝辛闭着眼,侧身躺在床榻上,点了点床,叹道“我的王后,现在已经秋天了。”
“父王。”武庚披着寒风,打断了帝辛的思念,从外闯了进来。
政变过后,帝辛以战场落下伤病为由,深藏商宫,任由他的孩子在他的王朝以他完全不赞同的方式重整朝廷,武庚把持朝政,大刀阔斧地改革了帝辛时期的政令,不知成效如何,看这孩子的脸色,应该是不太好。
王朝早已进入末年了,这件事在他和姜姬携手初初走上王位时就已经暴露出来了,它的腐朽或许开始于武丁过后,越来越软弱的君王和越来越不臣的叛贼,或许开始于先祖盘庚之前那缠绵至今的王室内乱,或许开始于王朝之初,在成汤建商,任由贵族们在执掌权政后,开始越来越疯狂的祭祀,一遍遍地与眷顾他们的神灵沟通这里面的问题不是一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少年可以解决的。
所以结果帝辛早已料到。
武庚进来看到小狐狸就像看到了鬼,停在原地,眼睛里在一瞬间凝着浓重的杀意。
小狐狸“砰”地一声变回了伤痕累累的狐狸,缩到了帝辛的怀里,帝辛揉了揉她的狐狸脑袋,淡道“不要吓她,她胆子小。”
武庚怒道“她是妖怪”
“哦,”帝辛浑不在意,“妖怪宰了一样得死,没什么稀奇。”
帝辛撑着头,懒散地斜躺在床边,问“老东西们不听你的很正常,他们也不听我的,宰了就是。”
武庚攥着拳头,问“您真的一点不担心吗”
“什么”
“东征刚刚结束,朝廷尚未安定,诸侯们却已蠢蠢欲动,他们暗地里勾结,就等着那小周王动作,一呼百应。”
“嗯。”
“父王,”武庚说,“如果母后在这,她会劝你整顿王室内乱,以利诱之,以武迫之,各个击破诸侯。”
“不,”帝辛否认道,“你不了解她,她才不会劝我,她会自己去做。”
武庚一愣。
“你以为你母后是什么温和的良善之辈吗”他说,“她和我一样是个怪物,不过,我是属于战场的怪物,而她,是属于权力的怪物。”
“怪物和怪物生出了新的小怪物,可惜,”帝辛道,“她太过爱你,给你披上了多余的人皮,让你善恶难以平衡,无
论如何也不能纯粹,变得纠结、踌躇、愚蠢。”
“父王”
帝辛坐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说“你玩够了就回去好好做你的太子,其他的就都交给我,若我胜了,你就代替我成为大商的王,若我败了,”
他停顿许久,冰冷的面孔浮现温暖的爱意,看着武庚,温声道
“若我败了,你就只做子受和姜姬的孩子。”
“好好活着。”
武庚眼中闪过水光,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侍从高声的呼唤,他是帝辛军中的斥候,这些天来一直为他传递着朝廷上下的情报,这一切的情报远比武庚手中的来的更快更早。
他喊着“大王,大周反了”
武庚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帝辛却还是很淡定,糟糕的所有,他似乎都料到了。
他抚摸着小狐狸的皮毛,说“你母后说天道已弃商,我为此曾经十分愤怒,与她数次争吵,甚至于最后落到决裂的田地。”
“我想,我在战场上无往不胜,怎么可能不被神明眷顾。”
“可后来,我这仗打啊打,打啊打,打了无数场胜仗,打的东夷一统,却也打的国库空虚,打的诸侯纷乱,打的百姓怨声载道,打的几乎失去了胜利。”
“我错了吗”他自问自答,“自然是没有的。”
“宣扬武威是必然,减免祭祀是必然,整顿王室是必然,我错在何处”
“我没有错,只不过,如你母后所说,天命不在商罢了。”
这种无可挽回的无力感压得武庚无法呼吸,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少舸死前的预言。
谅你像我们一般如何挣扎也逃不过命中注定的灭亡。
尊贵的太子殿下,他似嘲似笑,大商快亡了。
秋日阴沉的天空忽现一道明雷,裂天的明雷劈开了苍穹,“轰隆”一声,震耳欲聋,预兆着不详。
武庚听到雷声,疯了一般高喊道“天命在商”
说罢,他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诺大寝宫里独留帝辛一人。
帝辛将小狐狸放到肩上,和周身雪白的衣服融为一体,成为白色的围脖,他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望着秋日阴沉的天色,说“王宫里,不寻常的事往往寻常,寻常的事往往稀奇。”
小狐狸的耳朵动了动,略略靠近帝辛的耳朵,用毛茸茸的皮毛盖住了他的耳朵,帝辛解释道“父子相杀,手足相残,就算是不寻常里的寻常。”
“至于寻常里的稀奇,”他脸上浮现出一个笑,说,“王宫里很多人没有见过,更没有拥有过,但我不仅见过,还拥有着。”
“那是一个人的真心。”
“有一个人一直爱我,她用她所有的忠诚,所有的情意,所有的智慧燃烧在我和她的王朝之中,直到烧尽最后的生命。”
“我承认,我也很爱她。”
他眼前浮现出那场他没有赶上的热烈的大火,曾经的誓言在耳边回响,当彻底认清姜姬已死的事实后,这位傲慢的暴君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从胜利的对局中落败。
他宣告了这场过于漫长的夫妻吵架中落败,声音温柔、绵长而哀伤,他说
“我的王后,我认输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