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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懂待客之道,并一向重视与朋友交往;您若愿意与我儿子交往,就请不要客气,留下来吃顿便饭,况且天色已晚,您回去也不能再赶路。”夏江花这几句话说得黄师木再无回绝的理由,起身拱手谢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实在是打扰了。”夏江花返回后屋去张罗饭菜,黄师木回到座位上,想到大板还在店里,要告诉他一声才好,不要让他急;于是对张笑言说:“我同来的徒弟还在客栈,要告诉他一下,免得心急。”张笑言忙叫来小伙计,让他到客栈去传话,张笑言再续了新茶,二人重又交谈起来。
这回两人都熟悉了,感情上又亲近了三分。张笑言也改变了交谈的语气,拿出虚心请教的态度。黄师木不好再掩饰自己身份,只得说出此次南下是为选购皇木,解决工部维修皇宫三大殿所需木料和营造处家具用材,顺便考察江南苏作家具工艺及市场行情,进一步推动南北两地木作交流。听了黄师木这一介绍,张笑言才知道黄师木竟然还是朝廷工部官员。虽说他平日里从不与官场人士交往,但对黄师木却是尊敬有加。一是对其正直人格的仰慕,二是对其高超技艺的崇拜。张笑言忙起身下拜,黄师木上前扶起他,说:“我本人和你一样,都是工匠,一心想把家具做好,却阴差阳错的到了工部为官。这次路过本不想打扰你,只是到了常州,哪能不见一面江南才艺双绝的天工苑掌柜,不欣赏一下洋溢着艺术风采的文人家具呢,若是就这样绕城而过,那岂不是要受到同行中人嘲讽。”
张笑言脸一红,有些难为情,直说黄大人过奖了。黄师木接着说:“看了你的家具,简洁明快,飘逸灵动,真是让人顿生美感,只是后悔没早来啊。同为工匠人,你的家具设计确有许多让我学习的地方,看来江南不仅是明山秀水出英俊,就连木作技术也是引领天下,走在行业前面,令人心慕手追。”
听了黄师木的话,张笑言更为黄师木身上没有半点官员架子而赞叹不已,只庆幸自己运气好,能结识这样优秀人士,堪称良师益友。且不说他为朝廷官员,只说在家具上的名望,自己也要差之很多,可他却还是那么低调,这样的本事,自己一生都学不来了。虽然张笑言为人狂放不羁,一般的名家工匠都不在他眼里,就连江南其他七家掌柜,能入他眼的也不过两人,此刻却是对黄师木佩服得五体投地。
常言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受到黄师木的感染,张笑言也谦逊了许多,低声说道:“我们这里毕竟是常州,若讲硬木家具无论是设计还是工艺,同苏州比起来终是要差一些。看来我不能在家闭门造车,也要走出去看看才好,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跟黄大人再南下,但去苏州我是可以随行的。您若有事去办,我还可以起个向导的作用,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机会去京城拜会您,见识一下京城五大家的精湛工艺,借鉴其精妙之处以提高自己。”两人有共同的语言,话也投机,交谈得十分愉快;半个时辰后,饭菜也都烧好了,夏江花进来招呼两人吃饭。张笑言这才向母亲重新介绍了黄师木的身份,得知黄师木是工部侍郎,夏江花连忙施了万福礼,并请黄师木入席,自己要离开。黄师木坚持着让她先入席,僵持了半天,见黄师木坚持,最后夏江花只得先坐下。这体现了黄师木非但没有半点官架子,为人低调,还表现出非常尊重主人的良好个人修养。席间宾主尽欢,夏江花虽不懂木工技艺,但从黄师木的言谈举止和儿子对他恭敬的态度上,知道黄师木定是此中高人,不失时机的提出恳请,希望黄师木能在家具工艺设计上给儿子以指点和帮助,这也正是张笑言心里想说的话,没想到母亲替他说了出来,忙起身恭恭敬敬深鞠一躬。
黄师木不再客套,和善的对张笑言说:“早知你书、画俱佳,这不但在良工巧匠云集的江南木作行中不多见,就是京城五大家,甚至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知名掌柜和大师傅中也是凤毛麟角。何不扬你所长,将此才华用到家具设计和工艺创新上。正如你所说,其它木坊掌柜多是继承祖上设计好的样式,少有亮点。自古及今,成功的方式有很多,但不去尝试就等于放弃,事不亲为,怎知不可?只要认准了目标,抓住机会,放手一搏,方不后悔。”听了黄师木的指点,张笑言思路顿开,心里亮堂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连忙起身敬酒致谢。
我们这里介绍一下,张笑言与黄师木经此番交流后,真实感受到了自己技艺与名家大师的差距。自此,他收心定性,在重新审视过自己所有产品后有了感悟,开始为自己定位并制定了努力的目标,在个性化的家具设计中,融入了传统文化元素。后来,他设计和制作的家具样式,极具艺术审美才情且兼有了灵性,成为苏作文人家具中的代表。为了开阔心胸和提高自己的技艺,他走出家门,南下东阳拜雕刻名家易江南为师学习雕刻技术,北上京城向赵师能请教书画与家具的艺术结合。他还虚心与其他名家工匠进行交流,取长补短,自此更是少了骄气与孤傲,多了谦恭和成熟。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在四年后的京城家具大赛中,夺得一等大奖,挤身于大师级工匠行列。有幸遇良师,虚心求进步,正是:良工尚需高人点化,艺精仍须再三磨砺。
当晚,二人饮酒畅谈直到申时,黄师木才起身告别。张笑言将黄师木一直送到客栈后才回去。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师徒二人起身上路,离开常州向苏州行进,中午过后到了苏州府。
师徒二人自进入江南地界后,虽一路美景名胜却无瑕观赏;日落先投宿,鸡鸣即起程,有时找不到驿站,披星戴月走夜路也只寻常;更兼江南多雨,早起出行时天还是晴的,行到半路则是大雨倾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冒雨行走。且不说师徒二人一路艰难,终于来到了姑苏城。苏州是此次南下之路的分水岭,至此,南下行程算是走了一半。
正是:
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
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