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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扑来。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这也并非政治联姻。他试图说服自己。尽管薇儿显然没有在他这里得到想要的回应,但她看上去并不难过。薇儿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只有父亲每年出现两次,询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和平安夜礼物。可这女孩对成为母亲却有着奇妙的热忱,这让雅各布觉得不可思议。
“喝酒吗?”雅各布想起薇儿爱喝带苦味的预调酒。
“你不知道怀孕是怎么回事,是吗?”薇儿嗔怪道。
雅各布觉得自己手忙脚乱。他本打算表现得更酷一点,结果却像个青涩的小男孩。
“我们——我们才十六岁。”
“我十七岁了。”薇儿说,在这一刻她像个姐姐,是雅各布一直渴望拥有的那种姐姐。他有点想起来当初为什么要跟薇儿在一起了。他入学的时候是一个强势女政客的时代,奥尔多·酥糖的巧言机变、姜薇的精明老辣和“暮星”的权倾一时,这些令人倾心的特点在女孩子们模仿下的变得富有侵略性。她们给男生们取外号(雅各布的叫“焦糖娃娃”),强迫他和他的朋友们做各种丢脸的事。那是雅各布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来自女孩的恶意有多么避无可避。在这种奇异的女权氛围中,他度过了三个年头。直到倚天轮干掉“暮星”强势崛起的那一年,他们这一级最初的性启蒙来临,这一时期的到来让学级里的形势陡然反转。男生们变得强壮有力,甚至有人开始和同级女生约会,他们试图通过这种行为来弥补年少时形成的对女性的恐惧。
即使在这时,也没人愿意跟“焦糖娃娃”雅各布·兰在一起。在一次脑科学课上,老师让他们做一个两人一组的小实验:把两人的脑细胞结合在一起,做出一个最初级的生命。那是薇儿和雅各布第一次真正的交流,她不厌其烦地拉着他跑到无菌室里看那个小小的、显微镜下的单细胞生物,他们一起看着它探求培养皿里的每一个微小的信号,而他们共同制作的新生命则拘束却勇敢地进行着短暂生命里的每个冒险。七个月后它死了,薇儿哭得很伤心。
至于和薇儿开始偷偷亲热则是五年级以后的事了。雅各布在一个热季里长了十厘米,这让人刮目相看。在学校的一次泳池派对结束后,雅各布让薇儿见识了他成长的可不只是身高。他一直觉得薇儿挺可爱的,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从这个角度欣赏她。在学校专为高年级学生准备的情侣房间里,雅各布觉得这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感觉了。
谁能想到这一世界之最这么快就被后来者居上了呢?
雅各布有时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凭什么是他?有时又感到极度幸运:为什么是他?无数奇妙但不成型的念头盘旋在他的脑海,生孩子需要退学吗?他要对此负怎样的责任?雅各布知道许许多多生物学上的父亲从来不管他们的孩子,但直觉告诉他这么做并不合适。
他和薇儿沿着学校的半开放式走廊散步,旁边就是红河,河岸上连成一片的景观灯点缀着浪漫的夜晚。雅各布跟在薇儿后面走着,他不知自己应该做什么,只觉得当下唯一的选择就是跟着她。一段时间之后,薇儿轻盈的脚步出乎意料地让他紧绷到疲惫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她朝他伸出手的时候,雅各布意识到她不是他糟糕的人生中的另一个麻烦,而是他的救赎。一个曾拥有爱的人总是需要人来爱的。
然后他吃惊地意识到,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也需要爱。就像兰爷爷曾经给他的一样。
他们路过啤酒馆和经常一起吃关东煮的小店,三时区陌生的面孔坐在狭窄的用餐间吃热气腾腾的寿喜锅。隔着一个时区,所有的一切开始变得魔幻,仿佛未来迫不及待地闯进了他们的人生。
“生活在三时区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薇儿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忽然想起来,好像从来没有跟这一时区的人说过话呢。”
“你是不是太用功了?”
“用功?”薇儿似乎在很费力地思考,“可能吧,在学校里没有别的事可以做。”
他们又没有话说了。雅各布想弄清薇儿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一呼一吸的微妙气氛之间似乎少了些从前的亲近,两人既要共同面对眼前的困境,也要在意彼此之间的关系。他们没有合约,甚至从来没有确定过任何关系,他们只是在一起而已。而现在一切都变了。他们成了土星之下关系最密切的两人,在孤独的时代,似乎有坚不可摧的纽带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我在想能不能把他取出来,送到培育中心去。”他们望见女生公寓楼下湖蓝色花园的时候,薇儿对他说,“但那需要巨大的费用,我无法负担。”
“我——我可以给你钱。”雅各布傻乎乎地说,“别误会,薇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有一些钱。当然了,也许你不需要——”
“我需要!”薇儿打断了他,雅各布惊恐地发现她的眼眶红了。“你不懂吗?这个星球上除了我,没人会在乎他!你瞧不起我吧,雅各,我真的需要钱!”
雅各布觉得自己并不很赞同薇儿关于孩子的话,但他不敢争辩。眼泪这东西就像核武器,掉下来之后要人命,没掉下来时更是威力无穷。
“你这是在赌气。”他说,“我怎么可能瞧不起你呢?”他觉得自己的嘴好笨啊,连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薇儿真的哭了。
雅各布手忙脚乱地想擦去她的眼泪,却被薇儿甩开。
这是问题的最佳解决方式吗?是钱?雅各布疑惑地目送薇儿上了楼,忍不住注意到她连头也没回。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把兰爷爷遗产的一部分赠送给薇儿。用银行管家操作完毕之后坐在河边,闭上眼睛思索自己是否已经和薇儿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可以乘车去茶茶家里,就像这些天一样。但有什么让他觉得很别扭,一笔费用和一个孩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会让他这么在意呢?他喜欢跟李林和彭贝斯在一起,但现在只想一个人把事情理清。
红河上空天幕中的滚动新闻用戏谑的口吻说着地球上发生的糟糕事情。好像地球上老是在发生糟糕的事情,而欧星则是一方避世绿洲。雅各布纳闷,地球上的大国为什么要劳神争夺边远地区的荒漠呢?欧星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地区都是绝对无人的保留区,集团不建议人们去保留区,也没人愿意去——在城际旅行中,一旦储备的氧气耗尽往往意味着九死一生。
半开放式走廊旁边的街区稀稀落落地停着几辆售货车,其中一辆蓝色的车子用黄色的喷漆涂鸦着几个大大的字母“GAAAP”,旁边还画了一个香蕉船。是个风靡整个星球的gap快餐店,同时供应早餐和简单的宵夜。雅各布在这个小店叫了一份烤芝士薯塔,从旁边的龙头自己打了点棕色的蘑菇酱,回到河边台阶上边看土星边吃。土星表面的气旋千变万化,有人相信这些气旋可以指引欧星上人们的命运,雅各布对此半信半疑,他倒是相信有什么东西可以指引命运,但实在很难想象那些半径动辄数千公里的飓风会有闲工夫照顾他们这些小小的人类。
他试图相信一个正在干净体面的土星表面游走的斑点代表着他未出世的孩子,却惊诧地发觉自己其实一直在想那个孩子:他是男是女?他的皮肤是黑是白?他十三岁时会选择哪所学校?他吃薯塔时会喜欢哪种酱汁?他想要知道这些,不知为什么,他恐惧却盼望着一个生命。雅各布盘算着,如果薇儿取出了胚胎,他可要自己去培育中心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