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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轮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被一股力量硬生生从地上拽起来,粗暴地扔出树屋。倚天轮皱着眉头摸摸被摔伤的半边翅膀,好像有一根骨头断了,他想。头上的树屋正在微微晃动,里面传来他不喜欢听的呻吟和咆哮声。锡莎朝他吐着信子,眼睛在树下的黑暗中发着绿光。
倚天轮摇摇头,准备卧在树根下再睡一觉——他老是觉得躺下会让他的翅膀发育更加缓慢,于是十分不喜欢躺着睡。然而右边翅膀上方骨骼的剧痛让他再难以入眠。他忍着疼痛活动了两下,几乎疼得喊出声来。他可不想打扰那个大块头羽人的好事,会被打死的。
倚天轮站起身,光着脚在树林里走着,脚趾缝间的泥软软的很舒服。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可以找一条小溪清洗翅膀了。溪水很凉,但羽毛变得柔顺,思维变得清晰。倚天轮从水里费力地爬上来,跪在草地上,把脸埋进草丛中,贪婪地呼吸着清甜的草香。
山顶泛白的光看起来似乎比平时要亮。迎着那光,一条陡峭的山路隐隐然浮现出来,苍松翠柏列队攀上千仞高崖。倚天轮有点好奇,它似乎从来没这么亮过。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他打算朝那个方向走,看看那光后面究竟是什么。然而没走多远,翅膀的伤势就让他疼得龇牙咧嘴。这是怎么了?疼痛几乎成了全世界唯一的感觉,他在流血。一滴接着一滴,殷红的血浸染着泥土。
我要死了吗?倚天轮饶有兴致地想。
攀上那些层叠的岩梯时,倚天轮找到一些白蘑菇。他在一片狭窄的空地停下来,把蘑菇周围的裙边揉搓掉,囫囵吞下肚中。翅膀撕裂的伤口早已在寒风中冻结了。倚天轮吃了蘑菇之后,惊奇地发觉自己已经爬了很久,散落的积雪覆盖在艰难生长的树苗和枯草上,这里海拔很高,几乎接近天鹰崖。何不去试试飞行呢?据说很多胆小的羽人都是这样学会飞行的——就连潘达也是。倚天轮怀念地想。潘达对他一向很好,可惜的是他在一年前失踪了,大概就是菲莺开始变得喜怒无常那时候。
近年来部族里经常有羽人失踪,倚天轮虽朋友不多也有所耳闻。他试着想象那些人的脸,却似乎只记得奚落、嘲笑和攻击。他尽心尽力地讨好他们,却发现这些同胞反感的并不是他的行为,而是他的存在,他畸形的翅膀被视为使日子变得艰难的煞星,倚天轮比他们更痛恨这对翅膀,他常常幻想自己某一天醒来,变得像煌孙一样高大强壮,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掰断树木。那该多好啊,要是他能自己保护自己,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乞求一点吃的,不用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不用时时担心自己可能会被打死了。
然而每次醒来,他的翅膀还是短小畸形,像一个写在他脸上的笑话。
想到这里,倚天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翅膀的伤口。血已经凝固,疼痛变得钝滞而麻木。倚天轮用左手抚摸着右边翅膀的伤口,发觉伤口处有一块羽毛脱落了,他忍不住挠了挠,表面结下的血痂掉落,倚天轮这才发觉并不是羽毛脱落,而是两节骨头之间的血肉撕裂了,筋膜中间有什么东西在岌岌可危地连着断掉的翅膀。他忍住剧痛把翅膀弯折过来,不祥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倚天轮痛得几乎昏厥,只见翅膀已经重新撕裂开来,血把脚下的雪地染成深红。他知道他的翅膀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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