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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菲莺也不愿理睬他了。倚天轮知道这是因为他拖累了她。但锡莎还是老喜欢陪在他旁边,多年来一直如此。倚天轮琢磨这条蛇一定是喜欢吃这种鱼肉,因为除此之外他几乎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足以保护自己免于冻饿的能耐。
树影摇曳,土星环洒下颗粒状的星光在大蛇身上跃动着,倚天轮捧着肉边吃边看着那些远在天际的、闪耀的银色粉尘,如果他能飞,他想到那上面去看看。有一次基森和人打赌说他不是真正的羽人,扛着一根倚天轮手臂那么粗的树干用力揍他,打得他当场晕厥,醒来后看见的景象便是眼前这样,大蛇锡莎和土星环。倚天轮觉得,世间从没有过这么美的星光——他本来是要死的啊。
倚天轮想到这里,摸摸头上挨打的地方,觉得最近似乎没再受过那么严重的伤,还挺高兴。他看了看手里剩下的肉,掰成两块。
“你想要这块?”他看见大蛇朝着比较大块的肉吐信子,赶紧把手藏在背后,也顾不上蹭到了泥巴,“你吃的可够多了,别贪心不足。”
大蛇哼哼着去咬较小的那块肉,倚天轮摸摸它应该是脖子的地方,鳞片光滑温暖,虽然过了蜕皮的季节了,可锡莎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一年树林里的日子不好过,大家都吃不饱。倚天轮庆幸自己个子小,不用吃太多东西。否则菲莺可不会高兴。
他的妈妈弄到的食物仅仅够自己充饥,只是些橡果和蘑菇。他们已经许多天没见过鸟肉了,这让菲莺的情绪很坏——至少倚天轮认为如此。他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常会开心地哄他,把他抱在怀里高高抛起再接住,那是倚天轮有过最后的“飞行”经验。倚天轮记事很早,有一次他在半睡半醒中听看见妈妈轻声对他说:“你将要有一首歌呢。”
歌是神圣的东西,山顶冷光深处有时会传来令人振奋的歌声。先知说那是象征着神界的音乐,那时,所有的羽人都会望向海岸,不可逾越的大海彼岸便是神的国。
我会有一首歌呢。倚天轮和小小的自己一起揉着眼睛。
树屋的门扉爬满青苔,倚天轮竖起耳朵轻轻听着,确认屋里安静之后他带着锡莎进了屋。
一股并不多么好闻的气味在屋子里弥漫着,菲莺没有表示出任何看见倚天轮的样子。此刻她正两眼无神地嚼着酸草叶,紫色嘴唇和被染红的牙齿之间时不时吐出几个嗝,肥胖的身躯一经挪动,整个树屋便开始摇晃。倚天轮找了一个相对干燥些的角落坐下,有点忐忑地望着妈妈——多年的煎熬已经让她放弃了自己和儿子的人生。
那是倚天轮带给她的煎熬。他知道,她为他放弃了所有这个年纪应该充分享受的一切,却换来了更多的敌视、辱骂和欺凌。
“我吃了一整条鱼呢。”倚天轮鼓起勇气说道,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没底气,他确实吃了鱼呀!
“嗯。”菲莺回答,“好吃吗?”
“特别好吃!”倚天轮放松下来,甚至还站了起来。看来妈妈今天心情还不错。“很香很甜……”他很想再说出几个形容鱼肉的词,可实在不知道吃下一整条鱼是什么滋味。
“还有吗?我也想尝尝呢。”菲莺咧嘴笑了,露出一溜有点儿泛红的牙。
“对不起,实在太好吃了,所以……”倚天轮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忽然觉得很愧疚,几乎像真的独吞了一整条鱼那样愧疚。是啊,他怎么没给妈妈带一点回来呢!
菲莺不说话了,倚天轮退回到角落里蜷缩起来,用小小的翅膀尽量盖住自己的肚子准备睡觉。板结的泥巴让他很不舒服,但他不敢出去找水清洗。就这么将就一晚吧。他想道。
紧接着他听到啜泣声。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
他提心吊胆地等着第三声啜泣,可等了许久终于没来。他稍稍放下心来。
我会有一首歌呢。他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