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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了,姑奶奶,你是我亲姑奶奶!你把话说得好听一点儿吧!谁拿心喂着谁,那谁就得对那谁好啊?这事儿能强求吗?那我拿心喂你,怎么也不见你对我好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呸!是一回事吗?你躺医院里试试?你也昏迷不醒试试?你看我去不去照顾你!我一日三餐给你做现成的,你不能吃,我就给你灌,我拿根竹筒子给你灌!算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付清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你要是觉得你那点儿工资必须得拿,我给你开!想好了再给我打电话!”说完我正准备挂电话,只听袁野很是幽怨地说了一句:“我真后悔,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我怎么就跟你上了床!”我什么都没说,还是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是在逼袁野,可是我不逼又能怎么样?付清就这样躺在那里,躺得我心焦。我记得以前我们在校园的草地上,躺着晒太阳,付清闭着眼睛,嘴巴里哼着歌。哼着哼着,她忽然笑了,我问她笑什么,她说:“我要是这么躺着躺着,一睁开眼,面前站着的是我深爱的王子,多美啊,多浪漫啊!”
就算袁野不是她的王子,却是她爱着的,我希望她醒来的时候能看见他,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挂了袁野的电话,我赶紧给周杨打电话问严纯纯怎么样了。
周杨说只是睡了一晚,现在醒了,在医院里好好养伤呢。
我终于彻底地为卓一凡松了一口气。
但是接着周杨吞吞吐吐地对我说,严纯纯要见我。
严纯纯要见我,肯定跟卓一凡有关,难道严纯纯不想就这么算了?
卓一凡在病房门外,周杨在病房内,这两个男人守着严纯纯一个。看到这样的情形,我不免为付清心寒。
“怎么站在外面?”我问卓一凡。
“她拒绝见我,可是我不放心,想陪她一会儿。没事。”
我看了看卓一凡,走上前去,用力地抱了抱他,小声说:“都过去了,还有我。”
我此时有点儿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首先,就算有我也没什么作用;其次,卓一凡已经不是那个处处要依赖别人的人了。
我这么说着的时候,卓一凡用他的手在我背上拍了拍,有种安慰的意思,叫我放宽心。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忽然地,我就想到了那句歌词:看过冷漠的眼神,爱过一生无缘的人。
我又想到了袁野的那句后悔,他后悔跟我上床,正如我后悔跟卓一凡有过肌肤之亲一样。那些不需要承担责任的放纵,毁了我们为爱努力的机会。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周杨正好准备出来,他经过我身边时忽然握住了我的手,非常用力,然后说:“我知道你来了。”
我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是暖暖的。
我坐在严纯纯身旁,看着因为睡觉和流血脸色苍白的她,不知道能开口说什么,只能等她开口。
严纯纯看着我,眼神很坚定,是那种非常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坚定,目的性很强。
“我想起诉卓一凡,做了错事是要承担后果的。”严纯纯忽然说。
我一愣,严纯纯会想要这么做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是我更清楚,她一定不是为了要说这句话才叫我过来的。这句话只是要带出她真正的目的,这目的必然和我有关,否则不会叫我来。周杨?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周杨这两个字,这也许就是严纯纯的目的。
严纯纯见我不说话,又说:“你没意见吗?”
我笑了,说:“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自由,我的意见有用吗?”
“有用!”严纯纯认真地说。
我摇摇头,说:“我没意见。你说得对,他做了错事,必然要承担后果。”
这次轮到严纯纯愣了,但是马上她也笑了,说:“你真聪明!”
我一样地笑笑,没有回话。
严纯纯接着说:“但是我清楚,即使你说你没意见,你也是不愿意看到卓一凡去坐牢的,尤其是像他现在的状况。”
“他好了。”我补充说。
严纯纯又是一愣,但是马上回到她自己的轨道上,说:“那也是刚好吧!如果让他去坐牢,让他到那样压抑的环境中去,在他现在还脆弱的时候给他一个打击,我想,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谁也料不到。”
严纯纯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担心的。其实,就算她什么都不说,我也不愿意看到卓一凡去坐牢,况且,现在卓一凡已经好了。
“他可是蓄意谋杀未遂,我有证据,那把刀还在,周杨是人证,医院里那么多的医生都可以给我作证。”
“你究竟想如何?”我不想跟她绕弯了。其实严纯纯是个简单的人,但是如果她处心积虑地想得到某样东西,那么她一定会不择手段地让自己变得不简单。
严纯纯听我这样问,卸下了刚才那副咄咄逼人又盛气凌人的样子,转而显得忧伤起来。她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轻声说:“怎么办呢?我喜欢周杨,喜欢了很久了,卓一凡喜欢了我多久,我就喜欢了周杨多久,我们这样的三个不会回头的ABC关系让大家都累,可是,现在这里面又多了一个D,这个D就是你,你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这个ABCD的关系,卓一凡喜欢严纯纯,严纯纯喜欢周杨,周杨喜欢我,我喜欢卓一凡,只是这中间周杨到底有多喜欢我,到了什么地步,我不知道,周杨是我看不懂的人。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
“让周杨跟我在一起!”
我松开严纯纯的手,无奈地笑笑,说:“我没那个本事。”
“你有!你有办法的!我知道你有办法!如果你让周杨跟我在一起,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卓一凡还是可以好好地过他自己的生活。你想想看,周杨要是跟我在一起了,你也就有机会跟卓一凡在一起了,不是吗?”
严纯纯用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等待我给她肯定的答复。她甚至拿我可以跟卓一凡在一起的希望来诱惑我,希望我答应她。
可是我有什么理由答应她?她太不了解周杨了,周杨的感情怎么会左右在我的手里?而且,我和卓一凡是不可能有未来的,我似乎已经看见了。
“当初,你为了周杨跟卓一凡在一起,现在你又是为了周杨再次用卓一凡当筹码,还是一个你自以为是的筹码,你不觉得你这样对卓一凡太残忍了吗?”
“我也不想的,我本来是想对自己残忍一些,所以我跟他在一起。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很自私,我必须要跟周杨在一起。我一想到我不能跟他在一起,我跟另外一个谁在一起,或者周杨跟另外一个谁在一起,我就会心如刀割。”
我想告诉严纯纯,谁都是这样的,谁都会心如刀割。
“你帮我好吗?你帮我就是帮卓一凡!你一定不想他有事的。”
严纯纯病了,她在医院这么一躺,真的病了。
我最终还是拒绝了她,我从她那里离开的时候,对她说:“爱情不可以交换,那样的话,得到了也没有意思。”
严纯纯说我会后悔的,我摇摇头,说不会后悔。
我走出病房的时候,周杨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拉着我就走。
一直走出医院周杨才松开手,然后指着前面一家饭店说:“吃个晚饭吧!你是不是睡到现在?”
我点点头,然后跟着周杨去了。
饭吃到七成饱的时候,周杨开口说话了。
“林沐,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那个女孩我怎么能不记得。
“她现在怎么样了?在你那儿治疗有段时间了吧?”我边吃边问,眼睛不看周杨。
“她很好,恢复得也很好,过年之前,应该就能痊愈。说起她,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使劲摇着头,说:“没什么好说的啊,有什么好说的,我对她不了解。”
“可是,她很了解你啊!你要是没什么好说的,那就我来说说。原来,她不但是钱总的前任女朋友,而且他们还是因为你分手的,并且她还失去了孩子。是这样吗?”
“你说的有一点点偏差,他们分手不是因为我,就算没有我,他们分手也是早晚的事!”我狡辩着,虽然有点儿心虚。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些状况?你早告诉我的话,她的治疗我得省多少心?你就这么扔了个包袱给我,自己明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还不说,太不厚道了!”
面对周杨的批评,我虚心接受,并表示一定改过,然后赶紧擦擦嘴巴,笑着说:“我还有事,还得去另外一个医院探望另外一名患者,你慢慢吃,我失陪了。”
周杨一把拉住我,问道:“探望谁呢?”
“付清,就摔了一跤,到现在都没醒,严纯纯被刀子捅了都醒了,真是没天理。”
“好吧,你听我说完,等下我陪你去。”
“你还没训完啊?”
“林沐好像对你有误会,你最好把她这件事给解决了,不然可能会有麻烦。另外,刚才严纯纯跟你说了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呢。”
我又坐了下来,对周杨说:“她跟我表白了,明确表示她非常喜欢你周杨!另外还说她要起诉卓一凡,如果想叫她不起诉呢,就得你周杨跟她在一起。”
周杨略略想了想,就点头说明白了,说跟他想象得差不多。
我笑着对周杨说:“我答应祝她一臂之力,让你早点儿和她有情人终成眷属!”
周杨看着我,忽然笑了,摇着头说:“你不会答应她的!”
“我为什么不会答应她?”
“因为你舍不得我!”周杨说完,得意地大笑几声,然后起身付账去了。
我们总是去喜欢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然后在自己这份不能圆满的爱情里痛并快乐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那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芸芸众生最后只会得到一个平淡且充满现实意义的婚姻和伴侣,至于那些曾经至死不渝的一相情愿的爱情,见鬼去吧!
付清依然在躺着,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晚了袁野还在上班。
从严纯纯那里出来之后,周杨就一直跟着我,即使什么都不说,他还是跟着我。
我向医生询问了付清的详细情况,我不相信一根铁钉真的叫她醒不过来了。
医生说,虽然是一根铁钉,但是却扎破了重要的神经,就算付清醒来了,可能也会出现很严重的情况,比如不能说话,或者不能走路。
医生的话说得我心里发毛,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要怎么向付清的家里人交代?付清的下半生又该怎么办?
周杨安慰我说,医生都喜欢把最坏的结果先说出来,让你先有最坏的打算,然后才会为真正的结果感到庆幸。
但是,此后我就不敢再离开付清半步了。我赶走了袁野请来的保姆,也没有再给袁野打电话,因为我害怕付清醒来后如医生所说,真是那样的话,也就没必要继续拿爱情这回事来折磨付清了。
袁野竟然能这么狠心地对付清的事不闻不问,我真是佩服他。
周杨一直陪着我,在我身边听我絮絮叨叨地讲和付清上学时的那些事,很安静地听着,也不多说什么。我有时候会感觉周杨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他那么安静地待在我身边,偶尔看我一下,或者拍拍我,或者说一两句简单的话,却都叫我感到舒适,他知晓我心里所想的一切。
周杨陪了我三天。三天后,付清醒了。
付清睁开眼睛的时候,什么动静也没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了看我,然后两行泪便从眼里流了出来,一直经过耳朵流到了枕头上。
我大声地一遍一遍地叫付清的名字,她只是流着泪看我,不说一句话。
医生最后给的结果是,付清占上了所有的坏结果,不能说话,也不能走路。
我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好,医生说要看治疗情况,目前看来,既然比预计的醒得早,应该治疗起来没问题。
要不是周杨在我身边扶着,我真能瘫倒在地。付清这笔治疗费倒不是我担心的,我只是看见付清的眼睛和眼泪,心里像被刀捅了一样。
周杨在我耳边小声说:“放心吧,她早晚会张嘴继续跟你贫的!你就让她歇歇吧。”
我看了看周杨,哗的一下,眼泪涌了出来。
周杨一时愣住了,大概是从没看过我哭,愣了半天,一把把我抱在了怀里,说没事,说有他在。
这话真熟悉。
我曾经对很多人说过,包括卓一凡。
付清虽然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但那只是因为那两条神经没有修复好,她的大脑的其他思维一切正常,她想跟我说什么的时候就用笔写。
她见我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她,也有些不忍心了,便写了句话给我:“你诊所不打算开了?你不开的话,我的医药费找谁报销去!我这可是工伤!赶紧回去,我整天看着你,看得我心情烦躁,叫个帅哥来陪我就行了!”
我死皮赖脸地不走,说:“我就喜欢闻医院这个味道,闻了五脏六腑都跟着消毒了。”不过我知道付清的心思,便给袁野发了条短信,说:“来看看付清,她醒了好几天了,你来看她,晚上我陪你看电影。”
袁野真的来了,很不要脸地来了。
我看见袁野的时候,真想给他一巴掌,再问问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就算他跟付清之间没有爱情,感情总归要有一些吧,就算是普通的朋友,也应该来探望吧!
我不得不说袁野的心真狠。
付清见袁野来了,两眼里的光一下子就亮了,看得我心里不舒服。于是我佯装有事情要办便离开了。
跟袁野这样狠心的人没有什么信誉可讲,他以为我说陪他看电影就会真的陪他看啊?呸!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回去睡觉。
那天晚上,我确实在家里呼呼地睡了一大觉,睡得特别舒服和满足,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似乎这一觉之后就再也没有安稳觉可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了饭香,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就明白了,钱总又来了,并且还给我带来了早饭。
怎么钱总也学会了这么不爽快?赶都赶不走。
我坐起来,大声喊:“钱总你个浑蛋!你能不来打扰我吗?”
“钱总在哪儿呢?”
我看着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的李雪,惊呆了,我怎么会想到李雪这个时候会回来?我还真以为她扎根西藏了呢。可是更让我吃惊的不是李雪回来了,而是李雪没有完整地回来,她把她的左腿留给了西藏。
我看着李雪左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模样,心揪成了一团,抱着被子就哭了。
我哭得很痛快,把这些天的这些事一并哭出来了。李雪坐在床边不出声地给我递面纸,还微微笑着,好像断腿的不是她而是我一样。
我说这话有点儿不负责任,我想,如果真的是我断了腿,李雪会比我哭得更厉害。
直到我哭累了,停下了,李雪才起身对我说:“好了,吃早饭吧!我可饿坏了。”
我乖乖地起身整理自己,然后和李雪一起吃早饭。
“那边的环境很险恶?怎么弄成这样了?”我问道。
李雪笑着,非常自然地说:“不是我自己弄的,是他,他把我从山上推了下来,算我福大命大,没有摔死,只是断了条腿。”
“他?他是谁?”
“还能是谁?我不是一个人去的西藏,他陪我去的,不过是我要求他陪我去的。我想,他是实在受不了我这样缠着他不放了,所以才出此下策。我不怪他,相反我应该感谢他,感谢他终于让我彻底放开了他,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李雪看起来那么平静,不像是说玩笑话。
可是,我愤怒了,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我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恍然大悟,说:“我想起来了,有次给你打电话,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还骗我!真是没用,他不仁,咱也不义,他别指望着想有好日子过!”
“那个男人不是他,是救我的人,我跌下山之后救我的人。他也是去旅游的,只身一人去的,正好遇到了我。”说到那个人,李雪的脸上泛着红光,是幸福的颜色,“我们一起回来的,准备先给我安个假肢,然后我们结婚。”
李雪说到了结婚,我的眼泪一下子又出来了,这次的眼泪,跟难过和痛苦统统无关,是幸福,无比幸福的眼泪。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雪在失去一条腿之后还能这么平静并且感到无比幸福,那是因为她割掉了以前的无知和痛苦,或者说以前的那份无法达成的爱,同时接受了一份新的爱。
这么说来,李雪是幸运的,她遇到了她的药,她找到了她需要的那颗心。
“对了,付清呢?搬出去了?有了新男人了吧?我就知道她不会安生的。”李雪完全不顾我现在感动的眼泪,忽然问了付清。
我擦了把眼泪,说:“在医院,躺着呢,被一根铁钉扎破了脑袋,现在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不过,你放心,我就是卖了诊所也会治好她的。”
李雪放下筷子就要去医院看付清。
我没有阻拦。
我没有和李雪一起去医院,而是去了趟诊所,我已经好几天没去了,不知道曹格把诊所照顾成什么样子了。
我忽然想,要是钱总在就好了,起码他可以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我还没到诊所,周杨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严纯纯已经正式起诉卓一凡了。
我转头就往医院奔,想去找严纯纯,我确实是没想到她真的会这么做。
周杨似乎知道我要去严纯纯那儿,在电话里说:“别去找她,她请的律师可能刚从她那儿离开。你来我这儿吧,我叫卓一凡也过来,咱们商量商量。”
我想也只能这样了,严纯纯不是谁都能劝得住的。虽然我知道如何能劝得了她,但是我不打算那么做。
我到周杨诊所的时候,卓一凡还没有来,却正好看见林沐出门。
林沐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而且也开始注意穿衣打扮,整个人显得精神漂亮,跟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林沐看见我,只是用眼角扫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本想就林沐的事夸夸周杨,可是现在没那心情,得跟周杨讨论卓一凡的事。
周杨见我来了,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不会拿我跟严纯纯交易的。”
我白了周杨一眼,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考虑我有没有跟她交易?赶紧想个办法吧!”
“我已经找人问了,像卓一凡这种杀人未遂的,属于情节比较轻的,大概坐个两三年牢就可以了,两三年后,他还是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