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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吵着你了,哎,听着,你们不要这么疯好不好?听见没,整个车厢跟麻雀嫁女一样唧唧喳喳,全是你们的声音,你们看,把姐姐都吵醒了。清纯女子向大家说话。于是她们所有眼睛都围绕了过来,她们顿时鸦雀无声。她们鸦雀无声的原因是她们从来没有看见有这么漂亮的女子会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待在一个角落。那女子把身体挪了一下说:漂亮姐姐你到哪里呢?张晓雅显然对这些问话没有丝毫的兴趣,或者她觉得对着这么一大群不熟悉人实在没有必要告诉她们自己的去向,因为这个问题她自己都还不十分的清楚。张晓雅微笑着,把身子在椅子上伸了伸说:到哪里不都是一样吗,小妹妹,没事的,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吵的。但是,张晓雅还是在话的末尾忍不住问:那么……你们到哪里呢?那个纯情的小女子说:我们到终点站,桶城。
慢慢的随着交谈,张晓雅知道她们在桶城的一条酒吧街里的几个酒吧里做酒水推广。对于酒水推广,张晓雅不是很清楚具体的工作性质和范围,那个可爱的女子拉着她的手说:桶城就是一个混杂的大桶,什么事情什么人什么工作都有。酒水推广就是推销酒水,尽量地推销酒水,那些泡吧的男人对酒满怀兴趣,其实是对你满怀兴趣,那么你就要想方设法让他对你充满无法自拔的兴趣,然后把这种兴趣转嫁到酒水的身上……张晓雅一时对这种情形无法想象,她说:那,那这种工作岂不是强行人家买酒水,岂不很危险?那女子乐了:强行?没错,有时简直就是霸王硬上弓,危险才有乐趣,才有挑战,危险才有好的回报。女子笑得很厉害,张晓雅也跟着笑了。张晓雅觉得自己是坐上火车后第一次笑,为小姑娘讲述的一个奇奇怪怪的工作勉强地笑了,但是这笑给她对未知生活好像还是带来了些许的乐观。
然而,张晓雅这份微薄的乐观却要再次用无比沉重的痛苦来代替。
火车马上要在一个小站停靠了,她就起身向她们说她要去卫生间。其实她根本不想去卫生间,她是突然决定了自己这次远行的目的地,而火车现在马上就要到达的车站就是她家乡的那一站,她必须最后一次看看那片为她孕育过幸福和痛苦的场景。那些土地、高楼、乡野,以及这些背景里醇厚但观念落伍的人们,竟让她产生了永别一般的感慨。张晓雅走到车厢的连接处,扶着一个铁杆,透过晃动的玻璃窗,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奔跑的景象,她面无表情。
铁轨的近处有两名铁路的工作人员正用她熟悉的、亲切的话,说着工作和生活里的家常,但是他们表情严肃,满脸油光,工作服肮脏且不得体,他们在向列车僵硬地行着注目礼。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乡人们驮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混乱地向着站口欢快地蜂拥而去,那其中有单个的行人,也有扶老携幼的,更有情侣们共同抬着一个箱子,令她不解和生气的是,她看见一个中年的妇人竟然穿着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黄白色的衣服……更远的地方是一大片一大片参差的灰蒙蒙的高楼和浑浊的天空,塑料袋和尘埃的混合物在空气里剧烈地蹿动、飞奔。随着视野的无休止扩充,张晓雅看到了远处隐约的山影和广袤的田野,那些田野在冬日里枯败成雾蒙蒙的一片,很少见人在地里走动,几行塑料的大棚和随处散布的麦垛像不同形状的白花花的坟地一样,静静地惨淡地横存。张晓雅对这些所见的景象满怀不满,她鄙视这些场景给自己带来过美好的印象,但同时也满怀不舍,她站在窗口,像突然丢失了随身物品一样,看着自己的物品在窗外与自己拉开距离越来越远,尽管那物品对自己已然毫无用处,但是她却有着强烈的不忍,这种不忍在一瞬间在她的心里居然是一阵空洞的疼痛。她凝视着窗外,脸离窗户的玻璃如此的逼近,她自己都能感到一瞬间的呼吸从玻璃反弹而来的急促,她感到眼前景象突然灰白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但是她知道,这种眼泪绝对不是她对于故乡的留恋而痛苦伤心,一定是自己面对如此景象为即将奔赴新的目标的自信而感动,她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动,她为自己能够满怀感情地惦记过去同时血液里总不停地涌出不安分而充满激动。泪水从她的面颊分散开来,像前面一个窗口有人把水泼出窗外被风刮在透明的窗玻璃上一般纷乱,列车开始沉重地起程……
从列车慢慢地停下来到再次慢慢地启动,张晓雅一直站在连接处的窗户边。很久以后她才回顿过神来,在脸上抹了几把就匆匆地跑到中部的车厢去补票。她决定要去这个号称中国最繁华的都市去走一遭。
补票回来回到座位以后,那群女子都以诧异的眼光望着她,她身边的那位看似纯情的女子问:你都到哪去了,我们以为你不要行李下车了呢?张晓雅赶紧把包袱摸了一把,翻到里面的钱包还在,然后她却故意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巾来,擦拭着脸上的灰尘,她说:没去哪里,到车厢上溜达了一圈。然后张晓雅便不再做声,她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