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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什么都没说。发脾气是小姑娘们才有的特权,而我这个孩子妈已经习惯看别人把一池静水吹得皱巴巴,自己却生不出半点波澜。
我说:“对不起,骆先生,我以为您能有这方面的准备或是预感。”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很差劲,只能找个不检点的女人,还是在变相夸你优秀,你带着个孩子都能配上我这钻石王老五?”我低头,垂眸,“我没意思。”“我看你也挺没意思的1男人丢下这么一句,愤愤离开。
“吓死为娘了。”我抚了抚胸口,和我身边的伊恋对视了一眼。下一秒钟,我们娘俩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男人的汉堡上。
我们打量良久,确定这个是新上市的,新鲜出炉的,用优惠券买都要12块5一个的,板烧鸡腿堡。
我的工资折合到每天不过才五十元,上次我带伊恋来这里消费还是她阴历7岁生日的那天。当我们娘俩确认那个汉堡尚未拆封的时候,那种激动,就像老板平白无故给了我两个小时有薪假,就像伊恋又过了次阳历生日一样。
我刚把我的魔爪从桌子下面挪上去,那个男人又回来了。他忘了拿手机。
我的四根手指保持了一个“弯的four”的造型,停在那只汉堡的前面。我紧紧抿着嘴唇抵抗着内心的尴尬,并且没敢动。
男人好像看出了端倪。他把手机揣进了兜里,轻薄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划开了我的自尊心。他说:“我第一次见女孩穿毛衣配短裙,你这什么牌子的毛衣?自己织的吗?上面还沾着块白糖呢。”说完,他拈起那个汉堡,拆开包装咬了一小口,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到我手边,扬长而去。
我这件火红的毛衣是八年前买的,八年前的班尼路还是绝对知名的牌子。
那天我站在店门口,很拘谨地看着他把小牛皮纸口袋塞进我的怀里。
“穿这个吧。”他说,“我不喜欢你穿冷色调的衣服。”我推托着说:“啊不了,谢谢你谭少宇同学,我……其实……有红颜色的衣裳。”他的脸色冷了下来,在鹅黄色的灯光下,不怒而威。
“我不想看见你抱着肩膀打哆嗦的样子,穿上它至少暖和些。”我有多久没有回忆起这样的对白了?八年的时间太长,长到我记不起他每一个细微的皱眉和顿挫的语气,长得贯穿了我最好的年华。从我认知了恋爱的温暖到我走完青春的炎凉,他在我的记忆里留下的痕迹太过深刻,那是我怎么抹都抹不平的东西。
穿上它,至少会暖和些。
可现在的我,只能感觉到冷。
蓦地,眼帘上沾染了东西。
我一边努力眨着眼一边将那个汉堡罩在了我的“弯的four”里。
伊恋悄悄地拉了我一下,说:“妈,我不想吃了。”令我吃惊的是,她居然没说“我嫌他咬过了”,而是说“那个汉堡不带沙拉酱,我不喜欢”。在安慰人方面,这孩子从小就天赋异禀。我白了她一眼,有种你别眼巴巴地看着它,一副禁情割欲的样子。你妈我连八年前的毛衣都还穿在身上,哪有钱去给你买这种东西?“服务员——”我把汉堡掰开,咬过的扔到餐盘里,挥动着完好的一半唤来了服务员,“给我加点沙拉酱1那小姑娘诚惶诚恐地看了我一眼,“顾客……是这样……这个汉堡您都吃了一半了……我们……”“你没看见我是掰下来的吗?”我说,“给我加点沙拉酱1小姑娘很不情愿地照办了。我得意地看了眼伊恋,还是妈妈道高一丈吧。
我和伊恋都笑了,肩膀耸动,眼睛笑成了一条细线,默契得就像《麦兜故事》里的麦太太和她的宝宝麦兜。我给伊恋系好了围巾,感觉身后众多张惊愕的脸凋谢成同一个讥笑的表情,我们大步流星出了麦当劳的大门。
我弯腰抱起了伊恋。低头的一瞬间冷风灌进了我的眼睛,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伊恋已经七岁了,不知不觉又重了许多。高跟鞋艰难地支撑在地砖上,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分量对于瘦弱的我太过沉重。
伊恋一边抹去了我的眼泪一边也哭了。“妈妈。”她奶声奶气的嗓音里还带着几分怯懦,“我再也不要汉堡了……妈妈别哭……”可想而知,听了她的劝慰,我的眼泪在凛冽的风里流速加快,简直不可遏制。我终于把她放下来,拥进我的怀里,只想拿一切的不快换一场抱头痛哭。
哭够了,我把她放开,问道:“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毛衣蹭上了白糖?”她摇着头:“不是我,是你自己蹭上的好不好?”“胡说!白糖火勺从来都是你的最爱,你嘴里的虫牙就是最好的证据。”“哦。”她想了想,嘟着小嘴说,“就算是我好了,和自己女儿争吵也要面子,唉,搞不懂你们大人埃”我的小女儿真是聪明伶俐,刚满七岁就能把老妈挤兑得翻白眼。这一特质应该是得益于她爸爸的遗传。
我把她的小脸蛋捏成一朵花:“你要是再这么抢白妈妈,信不信我把你送到幼儿园大班去?”这一下她应该害怕了。她所在的小班里有个叫张嘉昊的小男生,伊恋做梦时喊过他的名字,脸上还带着抹不开的温柔。
真不知道该把伊恋的这种表现定义成害羞还是不害羞,也不知道这一特质是得益于谁的真传。如何教育小孩子是当今社会一大焦点问题,昨天就有一位大姐把传单塞到我手里,说一看我就是个知识分子,跟那些轻佻媚俗的小姑娘气质不同,末了让我参加她们的育婴函授课程,有助于我妹妹更健康地成长。
我说,这不是我妹妹,是我女儿。您这传单发晚了,若是七八年前,您的函授课不光能育婴,兴许还能挽救一个社会失足女青年。
大姐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就这样背着女儿回了家。天近傍晚,路过那一大片奢侈品店的时候,那些光滑的落地窗在满天星样的灯光映照下,璀璨得几乎灼了我们的眼睛。伊恋在我的后背上动了动,半梦半醒间,喃喃呓语:“妈妈,你不是说,搬到这里就可以找到爸爸了?”我说:“啊,对。”“可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你方才说的是可能埃”“可以和可能,有什么不一样吗?”我决定和七岁的小孩子玩一点文字游戏。
伊恋冥思苦想了半天:“我可以拥有一套六件衣服和一根仙女棒的芭比娃娃礼盒和我可能拥有一套六件衣服和一根仙女棒的芭比娃娃礼盒,这一样吗?妈妈每次都说可能,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伊恋的断句不怎么好,说长句子的时候,她总是扁着小嘴儿一口气说完,搞得自己气喘吁吁。
我说:“你不要借助一切机会来向妈妈展示你想拥有一套芭比娃娃礼盒这样的愿望。”“这次不是啦。”她说,“这次,我只是想要爸爸。”真真切切的童声,让我心头狠狠一沉,如同噩梦在睡到渐醒时轻巧地翻了个身。
我愤愤地想,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去百度上查查母系氏族社会的女人们是怎么回答小孩子诸如“我爸爸在哪儿”这样的问题的?我还有一个更愤愤的想法,那就是母系氏族社会的小朋友一辈子都不曾想过的问题,为什么到了伊恋这里就变得兴致盎然?可见孩子进化得太彻底也是件伤脑筋的事。
我说过的,他有六成可能在美国,八年前他几乎被父母绑起来打包塞到了去美国的飞机上,从女儿的智商来推断,她爸爸拿几个美国学位甚至娶个原装的老婆应该都不成问题;至于三成可能在欧洲,那就是纯粹的臆断了,因为欧洲有巴黎,有米兰,有多瑙河跟普罗旺斯,有一切与他高贵的血统惺惺相惜的东西;而一成可能在这里,说实话,这种猜测的成分比臆断还要纯粹,只因为,当年我们在这里走失。
可我又算得了什么?一个不过中等之姿的女人,除了皮肤还算白净,身段还算挺拔,其余不值一提。何况,他走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有了孩子,更何况,我还利用这个孩子向她妈妈狠狠敲诈了一笔钱。
这一成的可能,是我抛开了全部自知之明又攒足了所有人品才敢奢望的一个比例,若是用逻辑学焯掉其中的水分,可能性微乎其微,形同一粒揉在心头的细沙。
所以我才开始相亲,因为沙粒儿大小的指望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的。
自从搬回到这座城市里,我时常失眠,睡不着的寒夜,我立在阳台上看对面街上绚烂的光。光影是个好东西,它能给你错觉,以为身边还有一个人,下一秒就能轻手轻脚地把衣服披在你肩上。
回到家,央视6套的《佳片有约》栏目正准备播放美国大片《珍珠港》。
美女主持经纬笑靥如花地介绍说,这部片子在七年前热映的时候,曾经获得过无数个年度大奖。
我一本正经地指着银屏告诉伊恋:“刚刚她有一次口误,这部片子你妈看过,那是八年前的事,绝非七年。”伊恋努了努嘴,表示对我的博学多闻毫无兴趣。
我把她抱在腿上,哄着她说:“好啦好啦,我不是正在给你找爸爸么?不然你以为我带着你满世界跟男人相亲是为了什么?乖宝贝,给妈香一个1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
高高大大英俊潇洒,时而活力四射,时而又深情款款的本阿弗莱克刚刚露面的时候,伊恋已经睡着了。我不断地看表,23∶20,我捏着遥控器使了半天劲才发现这东西不能快进。我只想看看另一个帅哥男主角乔什哈奈特与女主角伊芙琳在帐篷里的那场床戏。时间告诉我如果他再不把她推倒的话,我的睡眠将严重缺乏,精力会严重不足,明天有可能在伏案打盹的时候被鸡贼的老板逮个正着。
故事慢吞吞地进行着。
哈奈特对着一袭红裙的伊芙琳含情脉脉。
哈奈特对伊芙琳说,你见过黄昏中的珍珠港吗?Imean,从天上。
哈奈特用飞机把伊芙琳带到天上飙了一圈,下了飞机又要身体力行地继续飙她。
他用帐篷裹住了她饱满婀娜的身体。
屏幕上打出一行字幕:稍后您将收看到的是《珍珠港》中集。我尚未回过神来,画面已经从帐篷切换到了脑白金。
那天晚上我好像失眠了,要么,就是我睡得太沉。我梦见一只手不断地撩拨我的头发,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我乌黑的发尾。那只手的主人静静地喘着气,带着一点点酒香。那是干邑和雪碧的混合味道,我记得很清楚。他用僵硬的四肢捆住我的躯干,开始了一路细碎的摩挲。我像砧板上的鱼一样挣扎着,听见他附在我耳边含糊地说:“别动,让我抱着你,我可爱的洪水猛兽。”我一下子就哭了。
我是被伊恋摇醒的,脸上一团冰凉冰凉的水渍。伊恋伏在我身上使劲地摇晃着:“妈妈,妈妈……”电视早已满屏的雪花点,在微凉的夜里幽幽地闪着光。
我把电视关掉,安抚了伊恋,又重新睡下。
我没法责备她。可是伊恋,我的乖女儿,你让妈把这个梦做完该多好埃
这直接导致我第二天起床时精神状态欠佳。我对着磨磨蹭蹭的伊恋说:“快点刷牙,不然我让园长把你调到大班里去1伊恋立刻就去拿她的兔斯基小牙刷。
哼哼,这一招简直百试百灵。
伊恋一边挥舞着小牙刷一边说:“妈妈,谁是哈什么奈特?”“哦……”我说,“他应该是叫哈奈特,是你妈的一个偶像。”我思索着,七岁的小孩子,充其量只认识林妙可,可我的伊恋是怎么知道“哈什么奈特”的?她头一歪,笑眯眯地回答说:“因为你在梦里喊了他的名字。”这个……你妈妈居然做了这么丢脸的事?我头上冒出黑线,决定不予解释。
牙刷到一半,她又歪着头含糊地问:“妈妈,谁是谭什么少宇?”当啷一声,我自己的牙刷掉在了地上。
“哦……”我说,“他应该是叫谭少宇,是你妈的,你妈的,你妈的……”我叉着腰,紧紧地揪着睡衣的下摆,简直就要飙泪。
“是同学?”伊恋锲而不舍。
“对对,是同学是同学。”我忙不迭地说。
“那他也是你的一个偶像吗?”她已经刷完了牙,小小的手把牙缸涮得当当作响。
我说:“他不是,他是……他是一个坏学生,他曾经把……把一只虫子放进过妈妈的……肚子里。”“那么恐怖呀1伊恋惊呼,“那你怎么还会喊他的名字?”“你这孩子还有完没完?”我说,“做噩梦,不都是这个样子吗?”“哦。”伊恋讪讪地去洗了脸,眼睛里明显是不甘。
与此同时,我满屋子去翻那张育婴函授的传单。我觉得已经晚了,我稀里糊涂就把她养这么大,这得沉积了多少糟粕流失了多少精华啊?在送伊恋去幼儿园的路上,我郑重地跟伊恋谈了次话,中心思想是我不会再拿调班的事要挟她。做几个梦,说几句梦话,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妈妈不应该凭这个怀疑你和小朋友之间纯洁的友谊。
“同样,你也不能拿这个来怀疑妈妈,知道吗?”伊恋点头,表示赞同。
我如释重负地看见她小小的身影汇进小朋友当中,长长地舒了口气,一看手表,8∶45,距离老板那张拉长的脸还有三小格的距离,我就赶紧跑到车站,顺路买了袋小包装的蒙牛奶,咬开了一个三角口子,正要往嘴里含的时候,车就来了。
明明已经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可公交车尚未停稳,一拥而上的人群将我挤得南流北淌,一不小心,手背上湿了一片。我说:“别挤我啊,奶都给挤出来啦……”想不通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句话怎么就像惊雷一样炸开了密不透风的人群,个个争先的男士们听了我的嗔怪齐刷刷撤回了身子和脚,与此同时,目光织成的大网劈头盖脸地撒了过来。我甩了甩手上的奶,低头从人缝里匆匆挤过。
我站在公交车的中段,伸手勾住了横梁。车体抖了几下,超载,发动起来很困难,就像一个拄着拐的肺痨病人。我就在公交车的不断咳嗽中,开始了我又一天的生活。
如果时间来得及,我情愿多走一站地也不想在幼儿园外这一站等车。主要是怕伊恋和她的小伙伴们看见她妈妈挤车时的窘相。提起这个我就严重心理不平衡,上个幼儿园而已,车接车送的比例居然就占了三成,还尽是些名车好车。
尤其是冬天,我包裹得像个皮球,费劲巴拉地将伊恋鼓捣过来,远远地看见那些别致的小轿车轧出两道美丽的雪线,一开车门,小朋友穿着羊绒衫蹦蹦跳跳就出来了。看得我们娘俩自卑不已。
不过也不尽是些自卑的事,上回我和一对夫妇一起送孩子。男的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半天,未语三分笑:“您也是孩子的妈妈?”我说:“嗯。”他惊呼:
“这么年轻的妈妈?”我拍着脸蛋儿说:“年轻么?咳……也就芸芸众生吧,我都32了。”说完我还有意无意地扫了她老婆一眼,那位大姐可是如假包换的32啊!脸儿都绿了。大哥浑然不觉,还一个劲儿地谄着媚。他的殷勤和他女人的冷漠交相辉映,看得我心花怒放。
哼哼唧唧的公交车终于在一段狭窄仄陋的小巷子里抛了锚,我又看了下表,目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结论是非晚不可了。这条小巷是临时行车路线,宽度容不下第二辆车,它抛了锚意味着后面的车都得抛锚。司机检修的时候,一半乘客选择下车徒步,另一半坚决留守。我觉得乘车最能检验出一个人的工作性质,坐小轿车的自不必说,即便是辆公交车,乘客也分三六九等。下车徒步的是私企职员,有打卡机和守株待兔的老板;留在车上睡觉的是国企职员,无须打卡,在哪儿睡都一样。
我就和一些骂骂咧咧的私企职员们排成一行,穿过灰暗的窄巷。这是城市里有名的贫民窟,砖砌的矮房已经看不见红砖的本色,脏兮兮的积雪顺着生锈的窗棂嘀嘀嗒嗒地淌下。狗的吠声从巷头一直延伸到巷尾,两三个披着棉袄的男人手捧着一碗面条,蹲在自家门口埋头正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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