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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把脚踢向滚在了一边的瓷碗,碗又翻滚着撞到了墙角上,终于碎了。
她弯腰拾起一块碎片,恶狠狠地走到石天明的身前。她把碎片放在了石天明的脖子上,嘴里喊着:“你还是死了吧,你拿着划啊,你在脖子上轻轻地划上一下,你就真的可以见着她了。”
石天明似乎并没有看见她手中的碎片,依旧说道:“沧,桑,我,是,真,的……”
沧桑已经不允许他把后面的字蹦出来,她堵住了他的嘴,碎片跌到了餐桌下面。
她一手堵着他的嘴,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开始打他,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胸口上。他咬着牙承受她母兽般的疯狂攻势。
她说:“石天明,你的心疼不疼?你的心疼不疼啊?你的心究竟扔哪里去了啊?”
他的嘴角撇起来,竟然笑了。她的手越来越是无力,虚脱似地垂了下来。
他就在这个时候握住了她的手,她浑身失去了重力一下子倒在了他的怀里,椅子再也承受不住两人的撕扯,砰然倒地。
那一刻,他应该是想推开她的,她却不管不顾地使劲贴了上来,他张开嘴是打算继续说那句话的,她就迅疾地扑了上来,用湿热的唇盖了上去。他推搡,她愈是紧贴,他挣扎,她愈是撕扯。
两人就如赌上气了的顽童,互相地拗了起来,谁也不肯罢休,总是以为对方会先于自己松手。
其实在很多游戏里,谁都不愿意率先松手。
石天明也是累了,他四肢摊开,眼睛直直地看向天花板上的白色吊灯。
沧桑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呼呼地袭来。她依旧咬着他,咬着他的耳朵,死也不愿意放开。
他艰难地抽出压在她身底下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看见上方的吊灯摇晃着,似乎随时都要坠落下来。
他说:“沧桑,我是真的找到她了,我也明白北京这么大很难再找到她了,我就是想去她家看上最后一眼。沧桑,你和我一起去吧,这是最后一站,之后不管怎样我也会停下来。沧桑,我也想过安稳的日子。”
他不停地说来说去。他最后说:“沧桑,对不起,我只是想走完这条路,也算是从一而终。”
这些年,其实他已厌倦。
踏过的遍地荆棘,也抵不上未达的一缕微光。
他们从木樨园长途汽车站上车,上了一趟北京到石家庄的班次,路经易初县城。其实他知道不管车站的终点在哪里,都是一种结束。
这段路算是走到了尽头,然后左拐右拐,开始新的旅途。岔路口上等待着他的是身边的这个女子,她有了孩子,还有着间歇性的毒瘾将不时发作。
“沧桑,我要做个了结。先了结了自己,也就解脱了别人。”
“天明,你是说南欢吗?她现在在哪里呢?”
其实石天明一直不想提及顾南欢。这就和小时候犯了错误不敢回家,在学校门口到家门口的这段路上一直磨蹭着直到天黑。
天黑起来,小人儿才有了胆,肚子又饿,恐惧就减少了许多。也就硬下心来想,反正就是一顿骂,顶多是屁股上抽打几下。
回了家,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在一路上想的那些都没有发生,没有打骂。小人儿推开门却是父母焦急的身影。他们看见小人儿终于回来了,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不但不斥责,反而先自个儿欢喜地哭了起来。
“沧桑,我就是这样的。当初我离开南欢,想着她会又哭又喊,或者斥骂我卑鄙无耻,是一个没有良心和责任心的男人。可是她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说:你去接她来就是了嘛。我真的就去了,这一去就是四年。
这四年,我没有和她联系过一次,我是不敢,我感觉自己是真的没有脸见她了。我就如那个犯了错误的小人儿,我在盼着天黑,明知道她可能依旧纵容着我的离开,明知道她可能依旧等着我回家。可是我就是在盼着天黑,我真的不知道天什么时候能黑,或者经常问自己,天怎么还没有黑下来呢?”
“天黑了是吗?天终究会黑的,当初你在阳台上喝酒抽烟,等着天亮,现在却又盼着天黑。天明,如果到了易初,你果真见到了素颜,你怎么办?你是和她一起?是和我一起?还是回去找南欢?你不要说了结,你怎么了结?你不要说解脱,你能解脱谁呢?我们总是以为自己可以做很多事,总是以为自己能怎样就怎样,可是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真的是力不从心,想做的事一直没有做,不想做的却赶着来了。我们总是想究竟错在了哪里,但是我们总也找不到错在了哪里?天明,不要说一些太决断的话,不要做一些太果断的事,安下心来,等着车继续地朝前开,相信总有终点。
天明,你要知道,这一路上并没有鲜花盛开。”
石天明感觉到自己肩膀上压下来的重量,身旁的沧桑随着颠簸的汽车闭上了眼睛,倚着他睡了。
她或许一夜都不曾好好睡过的,她说了那么多,他却并不曾认真地听过,又何谈理解了呢?汽车刚刚出了北京城,一直南下,路边开始出现了麦田与村居,金黄的田野随风荡漾开来,有三三两两的农夫在田地里劳作,躬身下去,手里拿着镰刀,身后是扎成捆的麦穗。
远处有几台收割机,在轰隆作响。公路旁是参天杨,树干笔直,泛着青绿色,很是光滑。汽车行驶在一条乡间公路上,刚才听见司机说,直达高速的一段公路正在修缮,需要绕道乡村,从另一个高速口进入。然后大约需要两三个小时即可以到达易初。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到了易初,打了的士去往县人民医院。三年后,石天明再次回来,他的借口是为了找一个所谓的终点。沧桑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什么话都不想再说,她等着他追寻到路的终端,因为那是她自己的开始。
黄绿线条的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医院的门口和三年前没有任何改变,卖着营养品和鲜花礼品的小店,卖熟玉米、炒栗子的三轮车小贩,拿着鲜花四处转悠的孩童,医院的急救车来来往往,有病人的家属蹲在门口围在一起低声嘀咕着,当然还有门口的IP卡黄色电话厅。石天明上一次来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这个黄色的电话厅,多少年前的夜晚,那个杀了人之后的女子蜷缩在这里,无助地拨打一个电话号码,然后至此,改变了彼此的一生。
电话厅是那种老的样式,黄色硬塑料外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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