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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更努力才对。但在刑警们的潜意识里,或许对这个黑人都有一种心理上的懈怠。
如果真像栋居所说的那样大家都抱有“遇害的人是谁无所谓,只是杀人的人可恨”的态度话,就不会产生这种懈怠。
实际上横渡对栋居工作的狂热劲头也有点儿发怵。那须区的成员人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其中横议更是一个破案老手,经手的案子仅次于山路,他作为刑警的素质是无可挑剔的,但栋居后来者居上,他那股固执的狂热劲儿都要把横渡给压下去了。
一一一如果能好地引导这股热情的话。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刑警的。
横渡一边泡在水里,一边想着。他以前也像栋居一样喜欢冒着风险拷问案犯和进行过火的搜查。但在完全是靠组织进行搜查的现代警察系统中,那种喜欢出格的刑警是不可能有的,只会在里出现。现代的刑警们只能在组织和刑事诉讼法的五花大绑的网眼里追查凶恶的罪犯。
横渡明白了为什么让自己替山路和栋居出差:比自己年轻的刑警是压不住栋居的。
——唉,真是的——想到这垦,疲劳感一下子冒了出来,刚洗澡时忘掉了的饥饿感又攫住了他的肚肠。
“先上去吧,我饿了。”
洗完澡口来时,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早已做好的饭和汤端了上来,鲤鱼生鱼片、鲤鱼段酱汤、以朴树蘑菇、蕨菜、水芹、香菇、芹菜、野香蕈、野当归等山菜为主的炸、煮菜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真丰盛呀!”
两个人叫了起来。和著名温泉胜地的饭店里端上来的那些看上去令人眼花燎乱,却毫无人情味的现成饭菜不同,这里的菜全是老板娘亲手做的,具有本地风味。
“在我们这种乡野小店,也没啥好东西,不知道做得合不合你们的口味。”老板娘客气地招呼他们吃饭。两个人无暇答话,只顾埋头吃饭。忙碌了一天的他们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暂时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丰盛的饭菜席卷一空后,他们总算才恢复了常态。踏石那边传来了小心翼翼地的脚步声,主人领来了“上辈”夫妇。
“哎呀,让你们特意跑一趟腿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我们本想去拜访你们的。”
平时大大咧咧的横渡此时却变得异常客气起来。
“没什么。人老了。就喜欢和别人说说话儿。”
走进来的这位老人虽说清瘦,但很婴铄,他身后像影子一样跟着一个比他小一号的老太太。老板把老夫妇领来后,像是有事,回正房去了。
四个人围着暖炉坐了下来,匠炉不用电,而是烧现在已经很少见的煤球。
“刚才我听儿子说过了,这里有过外国人,战前有许多外国人来过这里。他们都挺喜欢这里,有的每年都来,有的还长期住在了这里。”
寒暄一番之后,老人慢吞吞他讲了起来。刑警们最想听的是有关约翰尼·霍华德的事,但在此之前却不得不先听上一堂雾积的历史课。
据老人讲,发现这个温泉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事了,据说是源赖光的一个家丁一椎冰贞光的父亲养的一条狗发现的,所以一开始这里叫“大汤”。
开发成一个温泉疗养地是在明治十二年,由十个人发起开办了“株式会社椎冰温泉金汤社”,这就是现在的雾积温泉的前身。这座正房就是那时建的,所以看上去古香古色。在这金汤社的十个发起人中,就有这个老人的祖父,后来他掌握了经营权。在明治四十四年,第二代人接管产业时,改店名为“雾积温泉金汤馆”,雾积的名字的由来却不太清楚。
“可能这里像是一个雾气积聚的地方,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名字的吧。”
老人的眼神好象在追溯遥远的记忆,这两名刑警来打听事,不料却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眼中的神色好象在回顾那漫长的七十年的生涯。
传到老人这里是第三代,现在的老板当然就是第四代了。在四代人的岁月里,曾有各式各样的人来过。
“胜海舟、幸田雄伴都来过这里。我们店的登记上都有。西条八十先生也应该来过,但我没见到。可能是我们家第二代人时的事儿,那首诗是我偶然在西条先生的诗集里发现的。并请人印在了彩色包装纸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战前吧。具体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那本诗集也不知道丢哪儿了,找不着了。”
“那些彩色包装纸现在还用吗?”
“不,现在已经没有了。大概一直用到昭和三十年(1955年)左右吧。”
约翰尼·霍华德是战后不久出生的,不管他懂不懂那些诗句的意义,反正他有可能见过那种彩色包装纸。
“不过刚才已经打听过老板和老板娘了.您记不记得有黑人来过这里?或者说您知不知道和这名男子有关的什么事?”
栋居直截了当地问。
“外国人倒是来不少,但没见什么黑人来过。”
老人从栋居手里接过照片,隔着老花镜一边看一边摇头。
“我说老人婆啊,你也没印象吧。”
老人盯着用片看了一阵后,就把它递给了呆坐在旁边的老伴。老太太看也没看,干瘪的嘴蠕动着,自古自语似地念叨说:“老种婆,我们不知道的事,她或许知道。”
“对呀,老种婆,她直接招待客人,我们不在的时候她也一直在。”老人的眼神好象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这个老种婆是什么人呀?”
终于有些眉目了,刑警们精神立刻振作了。
“是个老佣人,在我们家干了有年头儿了。我们去东京玩的时候,也是她留在这里看门的,她对雾积的事,知道的比我们还多。”
“那个老种婆现在在哪里?”
刑警们感到有必要见一下这个老种婆。
“住在汤泽。”
“汤泽?”
他们觉得好象在哪里听说过。
“你们来的时候不是有个水库吗?就在水库的略靠上游的村里,那儿不久就要被水淹了。现在她一个人住在那。”
这个名字是在新馆里喝茶时,从老板娘那里听到的。
“老种婆的孙女现在正好在我们家帮忙。”
“什么,她孙女在这儿吗?”
“真是个可怜的闺女。小时候就死了爹娘。是老种婆把她拉扯大的。老种婆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在这里我们照顾了她一阵。阿静,那个闺女叫静枝,中学毕业后就来替老种婆干活,养活老种婆。我们劝她说你上学会吧,我们来照看老种婆,但她坚持说扔下奶奶一个人她不放心,学不进去,所以就在我们家干活了,我这就去叫她来。”
老人说着,老太太已经站了起来,轻快得不像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她拉开门走了出去。他们俩夫妻多年,已经心意相通了。”
一会儿功夫,老太太带进来一个十六、八岁的女孩,长得挺丰满,看上去很健康。老板娘也前后脚端着茶跟了进来。
“这姑娘就是静枝,很能干,这里里里外外都离不开她。老是把她留在这深山里我们也觉得不大好,可是……”
老板娘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她换上了茶。静枝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她迅速地给刑警们鞠了一躬。
“是静枝姑娘吧,初次见面。我们有些重要的事想问问你奶奶。你奶奶还记得以前的事儿吧?”
栋居为了消除姑娘的紧张。温和他说。
“是的,我奶奶喜欢讲些旧事,经常讲些以前的客人的事。她甚至连客人的一些细小的嗜好都清楚地记得。真叫人吃惊。”
静枝说到自己亲爱的奶奶,显得十分高兴。
“这可真不简单哪。不过你奶奶有没有说起过在客人中有黑人之类的事?”
“黑人”
“是美国籍的。”
“这倒有。奶奶说过在很久以前有个当兵的黑人领着孩子来过。”
“当兵的黑人领着孩子!”
两个刑警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你是说那个黑人领着个孩子吗?”
栋居再次追问。
“是的,我好象是听她这么说的。不过是在很久以前听她说过一次,记不太清了。”
“我们想见见你奶奶。”
“太巧了,明天静枝休息,要去汤泽,你们一起去吧。”
老板娘笑眯眯地交替看着静枝和刑警们的脸色。在雾积该问的都问过了,大有收获。刑警们似乎都等不及明天了。
送走四个人。来到门外时。天上已是繁星点点了。刑警们已经很久没仰望这样的夜空了。每天完成任务回家时,经常已是很晚,城市里的夜空好象褪了色一般,那微小的星星著有若无地发出修淡的微光。
可是你看这里的星空!就象是在有限的空间挤进了太多太多的星星,星与星相互碰撞,放出的的的光辉。
这种像研磨过的金属发出的又冷又硬的光,宛如一把把尖利的凶器要直刺下来,令人毫无温暖之感。
站在星空下的两个人,感到无数的星星看着他们像是饥饿的野兽发现猎物一般,全都骚动起来。
“不知怎么搞的,这星空好象挺吓人。”
横渡缩起脖子,像被人追着似地逃进了门廊里,栋居也唯恐被落下似地紧随其后。
※※※
第二天仍是秋高气爽。旅馆前面一片嘈杂之声。隔着窗户一看,几个游客打扮的男女正准备出发。
“昨天晚上在这儿住宿的,好象不只是我们嘛。”
“住了不少呢!瞧他们乐得那样儿!”
“我好象听说从这儿翻过一座叫脐曲的山之后,就有一条通向浅问高原的徒步旅游路线。”
“那不叫脐曲山,是鼻曲山。”
从背后传来了年轻女孩子含笑的话语,原来是昨天那个叫静枝的姑娘送饭来了。
“哎呀。是静枝呀。”
“睡得还好吗?”
“啊,好久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因为肚子饿,我们这才醒了。”
“很多客人都这么说。”
“我也是,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吃早饭了,空气一好,连胃口都变好了。”
横渡瞅着饭桌插嘴道。
“哎,静枝,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随两位客人的便,你们要是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这么说,我们要是再慢悠悠地吃饭的话,就不大象话了。你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宝贵的休息日。”
说话间,横渡就急急忙忙地往嘴里扒饭。
“没关系,反正是我伺候你们吃饭,你们慢慢吃好了。”
说着静枝就在两个人的旁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在出发前结了帐。他们吃了用丰盛的野味做成的一顿早饭和一顿晚饭,再加上一夜的住宿费,一共是三千日元。这么便宜的价钱,使两个人颇感惊讶。
旅馆的老夫妇俩前来送行,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站在一起,一直望着他们消失在山的另一边。两个刑警看着坡上两位老人的身影,大为感动。朝阳幻化出无数的光的粉末飘洒下来,两位老人的身影在这光的粉末中越来越远,不久成了谷底的两个黑影,最后变成一个黑点,和那栋古老的房子溶为了一体。
“他们还在那里目送着我们呢。”
栋居有些魂不守舍他说。
“他们俩一直都是这样送客人的。”静枝说。
横渡颇有感慨他说:“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在山谷的旅馆里相依为命。平静地安度晚年。”
“真是美好安详的一生啊。”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说不定他们也是经历了自己千辛万苦的历程,才有今天的呢。”
横渡正说着,他们已经到了山梁。翻过山梁旧馆就看不见了。
“再见。”栋居想反正他们也听不见了,就只挥了挥手,在嘴里轻声地和他们道了别。静枝在前面开始下坡了。新馆映人了眼帘。
“真想再来住一次啊。”
“是啊。”
两个人嘴里念叨着。但他们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伤感而已,他们是不会再来的。
他们从新馆乘小巴士沿来时的路返回,司机还是昨天那个人,昨天同坐这辆车的那个男的也在车上,他好象在新馆住了一夜。上车时,老板娘送给他们的小册子上印着“本馆常年都空着”,这也是闻所未闻的宣传广告说辞。
“我多句嘴,他们这么写好吗?”
横渡有些杞人忧天地问。
“他们肯定不想挣很多的钱。可能光靠那些节假日和旅游旺季里来的客人,就可以维持他们一年的生活了。”
小册子上也写着:春秋季的节假日、夏天里的一段时间和正月里放假时这里比较热闹。但却没说会“客满”。
“这种特色的旅馆真该一直好好地保存下去。”
“是啊。”
两个人相互点点头。
老种婆住在汤泽仅存的一同房子里。虽然人们劝她搬到村子里已准备好的新房子里住。但她坚持说要尽量住得离孙女近些,所以直到现在还在这间废屋一般的房子里凑合着。
老种婆在那儿安度晚年,静枝休息日回来看她是她唯一的乐趣。
静枝不在时虽然有些寂寞,但是“雾积”的人们照料着她的生活,所以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静枝是个懂事的女孩子。中学毕业时,她的同学有的升了学,有的到高崎或东京工作,但她却不为“离乡”所动,说是不想把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就在本地的雾积温泉找了个工作。
为了孝敬奶奶,她放弃了自己的青春梦想,把自己封闭在寂寞的深山里。
“整天呆在山里,不寂寞吗?”栋居问。静枝腼腆地抬起眼睛说:“那些在东京工作的朋友说,那里听起来什么都好,但每次回来他们的脸色都不好,而且瘦。那些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客人说。那里的收入也决不比雾积好到哪里去。每个人都像是在熬着自己的身体,打肿脸充胖子。我呀,还是喜欢山,这里风景、空气都挺不错,老板和老板娘又都是好人,没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另外,最重要的是我能紧挨着奶奶住。”静枝的语气变得深情起来。
“你的想法很对。东京那种地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尤其不适合你这种女孩往。”
横渡告诫般地插嘴说:“经常有打工的学生来这里吧.如果有东京人,你可不能大意。”
“怎么不能大意?”
“他们马上就会要求和女孩子约会。并且光耍嘴皮子,最不爱干活的,就是那些从东京来的打工学生。”
静枝用惊奇的目光瞅着他。
小巴士沿着山路而下,高度逐渐降低,出现了一个刀削斧劈般的山谷,景色变得平缓起来。
“奶奶在我回来的时候,经常到水坝的这个地方来接我。”
静枝兴奋得双颊泛红。前方已经看得见水库了,只见大堤和堤下的水闸附近围着很多人。在大堤上的人眼睛都一齐向下面望去。
“好象出了什么事。”
司机一边减速。一边嘟囊说。
“出事了吗?”静枝不安地皱起了眉。
“好象有人掉下去了。”
“从大堤上摔下去,肯定是活不成了。”
两个刑警相互看了一眼。
“我奶奶怎么没在那儿?”
静枝望着水库岸边的底部,不安地皱着眉头。她奶奶总是在那里迎接她的。
“也去看发生什么事了吧。”
栋居说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静枝,倒不如说是在打消自己心里正在萌发出来的不祥的预感。汽车开到了大堤顶上。
“到底是谁掉下去了?”
司机向围在那里的人们喊道,他们聚集在岸上,盯着发生事故的方向。
“听说好象是一个住在附近的老人掉了下去。其中一个人答道。
“万一是***话,那可怎么办?”静枝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怎么会呢!老人又不是只有你奶奶一个人。给,别瞎操心了,快回家吧。”
司机一边安慰她,一边把装有上特产的包袱递给了静枝,
“是啊,她今天早晨肯定是有什么事,才没来接你的。你这么瞎猜她,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栋居也一起安慰道。
“站长,我去看一下就回来可以吗?”
司机没有马上开车,问在新馆上车的那位乘客。他倒不是为了去看热闹,可能还是有些担心。
“当然可以了,阿常。今天不值班,我也正在担心是谁摔下去了,想去看看呢。”
被称为“站长”的中年乘客也一起下了车。他好象也是“靠礁冰岭吃饭”的国家铁路职工。他们可能知道这附近没几位“老人”.似乎都有点替静枝担心,就一起下了车。在下大堤的台阶入口处,一个头戴安全帽的施工员拦住了他们:“不准再往前走。”
“到底是谁摔下去了?”阿常问。
“谁知道呢。走吧.无关人员都回去吧,回去吧。”施工员像撵狗似地挥着手。
“这女孩是汤泽人,她的亲奶奶就住在那里。”
“什么?汤泽?”施工员的脸变了颜色,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怎么了,汤泽的人出了什么事吗?”
“你是说她的奶奶住在这里吗?”
“是的,难道说……”
阿常的表情都僵硬起来。静枝脸色苍白,几乎都要晕倒了。如果不是栋居在旁边搀着她的话,或许她真就晕倒了。
“不管怎么样,你们先去现场看看吧,我只不过是在这儿维持秩序的罢了。”施工人员说着,指了指水库底部。
“我害怕。”静枝站在了那里。她害怕去辨认那摔下去的人。
“阿静,你在说什么呢!奶奶没事的,快回家吧。”阿常提高了嗓门说。不过要去汤泽,无论走哪条路都必须经这条台阶下去。在雾气茫茫的谷底,有几间破房子、几丛干枯的树林和一条浅溪。老种婆大概就住在那些破房子中的某一间里。
虽然施工人员的言语带有一种暗示,但他们仍抱有根大希望。老人嘛,也可能今天身体不舒服在家里躺着呢,何况在这么陡的台阶上爬上爬下,连腿脚利落的年轻人都感到吃力。
到了水库底下,更是一片忙乱。人好象是从稍稍靠近右岸的大堤上摔下来的,在摔下来的现场,围着一圈人,其中也有警察。
“是谁摔下来了?”阿常隔着人墙向里张望。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人不客气地向他们喊,像是保护现场的警察。
“我们是雾积的,听说有个汤泽的人摔了下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
“在我们那里干活的女孩是汤泽人,她有些下放心……”
“汤泽的?”
“哎呀,这不是站长吗?”
警察中好象有人认识站长,他们的态度马上就变了。这位中年乘客好象还是这一带的名人。
人墙让开了一条路,他们来到了事故现场的最前面。67米高的水泥大坝垂直地耸立在面前。这里靠近右岸的固定部,在溢洪道闸门右端的正下方。
尸体横在大堤底部的一块岩石上,上面胡乱地盖着一张草席。但在旁边的岩石和土地上,有一些四溅的血肉草席没能遮住,验尸的人们正在清理现场。
一个警察稍微掀了一下草席,露出了令人惨不忍睹的碎肉块。一望即知,已经摔得没有人样了。
“奶奶!”一直盯着尸体的静枝惨叫一声,抱住了草席子。
“果真是……!”
“是这个女孩的亲属啊?”
周围的人们全都同情地叹息着。
“奶奶,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了呢?你死得太惨了。你明知道我今天要回来的……这是为什么呀?”静枝放声痛哭,周围的人只能暂时由她发泄一下自己的悲痛,如果不让她先哭一会儿,再怎么劝也是无济于事。
“她究竟是怎么摔下来的?”站长问。
“唉,这个我们也不大清楚。大堤两侧都有栏杆,如果不是她自己把身子探出太多,或者背后有人推的话,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摔下来的。”一个穿副警部制服的警察回答说。一般验尸都是由检察官或是警部以上的人员担任,但在地方警察局,有时也由巡查部长以上的人员担任。
“背后有人推?”横渡的眼中一亮,问道:“有这种嫌疑吗?”
“谁知道呀。不过不会有人对这么大年纪的人下此毒手吧?肯定是老年人腿脚不利索,失足摔下来的。或者是从高处往下看,一时眼晕掉了下来。大堤正在施工期间,本来是不准人到大堤顶上来的,但又不可能整天派人守着。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追究刑事责任。对了,你是什么人?”
副警部说完这话。好象发现横渡和栋居不像本地人。只因为他们是和站长一起来的,一时没有在意,把他们当成了本地人。副警部马上露出了警惕的目光。
“噢。我该早告诉你的。我们是从警视厅来的。这位是搜查一课的横渡刑警。我是鞠町警察署的栋居。”栋居说明了身份。
“从警视厅来的……哎呀。真是辛苦你们了。我是松井田警察署的涉江。”副警部直了直身子,自我介绍过之后,又满脸不解地问:不过你们是为了什么案子,从警视厅跑到深山里来的?”
“其实我们是来找这位从大堤上摔下来的老太太的,想向她打听点事儿。”
“啊?找这位死者?!这么说她和哪个案子有牵连罗。”涉江的表情紧张起来。这位副管部已到中年。他那张圆咕隆咚的脸被营养滋润得闪着油光。他的警衔虽比两位刑警高,但一听他们是从总部的搜查一课来的,还是对他们敬之以礼。
“还不敢肯定,但这位老太太也许知道我们正办的案子的重要情况。”
“重要情况……这个老太太从大堤上摔下来一死,这可就……”涉江好象终于明白了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我想尽量详细地了解一下老太太掉下来前后的情况。”栋居一边斜眼看着扑在***身体上泣不成声的静枝,一边冷静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静枝虽然很可怜,但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个可怜的姑娘身上了,更何况现在任何安慰都不能减轻她的悲痛。
※※※
据涉江副警部介绍:中山种也就是老种婆,她的尸体是今天(10月22日)早晨8时许发现的。发现者是个施工人员,他在事故现场正上方的大堤的护栏旁,发现了一只旧草鞋,觉得好奇,就从护栏那里往下一看,发现了一具尸体:全身都摔在了大堤基部的岩石上。他大吃一惊,赶紧报告了工程指挥部,随后我们就赶来了。
经验尸,推测其死亡的时间是在凌晨6点左右。死因是由于从高处摔下来导致头盖骨粉碎。令警察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老太太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不前不后的时间从大堤上摔下来呢?正在分析原因时,静枝和横渡等人赶到了。
听了涉江的介绍。两个刑警感到非常失望。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丝线索又断了。
中山种是被谋杀的。他们一路追查过来,痛感到了这一点。
罪犯一直在监视着警察的动向,他觉察到警察注意到了“翼积”,就抢先一步把掌握线索的关键人物老种婆杀掉了。
经过长时间徒劳的追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又断了。这个打击让两个刑警几乎无法承受。
“不过,老太太遇害一事不正说明了我们追查的方向是正确的吗?”
经过一阵沮丧之后,栋居猛地意识到。
“还说什么正确错误呀,这下好,我们又是两眼一摸黑了。”横渡的话显得垂头丧气。
“早晨6点钟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罪犯在这种危险的时间里把老太太骗到大堤上并把她推下去,我分析这说明他已经乱了阵脚,或许他已经没有时间了。罪犯冒着极大的危险才杀死了老太太,说不定有人见过罪犯呢。”
“他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这就难说了。不过罪犯大可不必在我们来之前才慌慌张张地把老太太杀掉。他想杀的话,应该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动手的。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了最紧要的关头才下的手。这是不是意味着罪犯认为我们不可能摸到老太太这里来?但我们却出乎他的意料,很快地摸到了老太太这里,使他极为惊慌,这才杀了老太太灭口。”
“你的意思是说,他匆忙之间没有时间准备,可能会留下什么破绽是吗?”
“是的,从老太太毫无戒心地就被他骗了出来这一点推断,老太太肯定认识他。”
“这么说,杀害约翰尼的凶手就是老种婆的熟人罗?”
“有可能老太太认识罪犯。正因为这样,对罪犯来说,她才是最大的危险。”
“杀害约翰尼和老种婆的罪犯,是同一个人吗?”
刚才还灰心丧气的横渡,逐渐振作起来。
“那倒不一定。不过为了掐断杀害约翰尼的线索而杀掉老太太灭口,凶手不大可能再找一个新的同伙,因为那样的话会埋下新的危险。”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就可能是日本人。”
“为什么?”
“你不是说凶手认识老太太吗?”
“她认识外国人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呀?”
“即使认识那也是在雾积认识的,对吧?果真如此的话,难道说老太太真会记得那么久以前见过的一个外国人吗?”
“更何况如果罪犯真是外国人的后,他就必须要冒着非常大的风险才行。这附近如果有外国人出现的话,肯定是非常惹眼的,肯定会有人见到他的。”
“嗯,有道理。不过即使不是外国人,这个罪犯也肯定要冒很大的风险。我们搜查一下,说不定会找到什么线索。”
刑警们终于振作起来。他们又开始在绝望的深渊中摸索,在黑暗中寻找光明了。
静枝抱着***遗体痛哭,验尸的工作人员拉开了她的双手。刑警们的心中想着追查凶手,但对她的悲痛却于事无补。当警察的搜查无法改变被害人的不幸时,这种搜查是多么有限和空洞。
松井田警察署原以为这是事故造成的死亡,但由于警视厅来的两名刑警的介入,情况就复杂了。他们立刻决定以事故和谋杀两种假定立案进行搜查。横渡和栋居同东京方面进行联络,接到了新的指示,命令他们延长出差时间,与松井田答察署合作对中山种的情况进行彻底调查。(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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