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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范希正抬脚往下走的时候,塞洛夫摇着头问道。不过他还是跟着他往下走去。
在照明灯的白光下,至少有十几只老鼠在吱吱吱、唧唧唧地四处逃窜。
灯光在黑暗中探出一条狭窄的小道。记者和她的伙伴踏上这条小径,犹如跨上架在漆黑深渊上的一座摇摇晃晃的小桥。约摸十步以后,亮光射到堆得像一堵墙似的破圆桶上。
范希听到自己的心跳跟打鼓一样。
她沿着桶墙往前走,犹豫片刻,朝桶后迈出两步。虽然她思想已有所准备,但当她真看见在垃圾和废弃物堆中躺着的女尸时,还是失声大叫。
塞洛夫冲过来,喊道:“怎么回事?”
他看见眼前的惨像,不禁目瞪口呆。半晌,她嘴里不觉冒出一句含混不清的俄语,然后转过身去。范希听见他在使劲憋住呕吐。
她也感到浑身难受,恶心想吐,真恨不得逃之夭夭。
但她还是强忍住了。不仅如此,她还把摄像机的目镜贴近眼睛,并且按了一下摄制键。当她听见摄像机嗡嗡作响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固有的沉着冷静。她一边让摄影带转动着,一边调正焦距,改变自己的位置以取得更好的拍摄角度。她从姑娘的脑袋开始,拍摄了一组特别长的镜头。
“我得离开这里。”塞洛夫出了一口粗气。“走,范希,走吧!这是警察的事!”
她感到她已有足够的资料时方才住手。再说,终归不能把所有的内容都拿给观众看,他们会受不了的。她收拾好摄像机。黑暗像一块悲天悯人的幕布覆盖在死者的身上。
照明灯光又照着他们回到楼梯处。还在废物堆里迈步的时候,范希就把摄像带从摄像机里取出来塞进了牛仔茄克的胸兜里。而摄像机她又递到了塞洛夫的手上。
“你去放到汽车的行李厢里去,马上回来!你得赶在警察前面回到这里。注意,我在下面摄像的事,一个字也不准对警察们说!”
她把车钥匙塞进他手里。
塞洛夫用俄语骂了一句。他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希拨通了市警察局的报警电话。
“这里是每日纽约的赫维什。”她冷静地说,“我刚才发现一具女尸。是谋杀。速到58号突码头。我等着。”
她放回手机,拍拍所有的口袋,想搜出一支香烟。不过通常她是极少吸烟的,因此身上从来没有烟盒。
口袋里又哔哔地响起了手机的声音。
她把手机按在耳边。
“你找到她了吗?”那男人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想到正是他安排她看见那可怖的一幕,她好像换了一闷棍,喉咙被塞住似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该死的,我想知道你到底找到她没有。”
她的惊骇爆发为一股怒火。她大口地吸着气,不仅可以说话,而且还能叫喊。
“是,我找到她了!”她叫喊着,“警察马上就到。他们会把你这个养的抓住!你得挨千刀万剐!”
回答是突发的一阵狂笑。
“你真讨我喜欢,亲爱的范希宝贝儿。我喜欢看人激动,由于我而激动。喂,你知道吗,我眼睛已经瞄准下一个目标了?她一头金发,她在我此刻坐着的咖啡馆里当服务生。我得等到她下班。也许你今天就能再次得到我提供的一个爆炸性新闻。我有你的电话号码。”
电话的中止切断了那男人咯咯的笑声。
手机从范希手中滑落到地上。
远处警笛的呼啸撞进她的耳朵。她看见格雷戈急匆匆地跑回来。当他在她身边停下脚步的时候,高架公路桥墩下警灯闪烁的巡逻车已经到达。
柜台后面的瓶架中间放着一台电视。大屏幕上的记者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的相貌与她正在讲述的恐怖故事很不相称。看样子是谋杀者打电话给她,把她引到一个姑娘被杀害的现场的。95号公路旁的长途汽车司机旅店里人声嘈杂,许多细节我都没能听清。
播放了好几个尸体发现地的镜头,是哈德孙河一个突码头上废弃的库房,还有被害姑娘遗体的一个短镜头在屏幕上闪过。
然后,屏幕上又出现了那位女记者。邻桌坐的四个司机刚为其中某一位讲的笑话捧腹大笑一阵之后稍为安静下来,屏幕上那位女士讲的话总算还凑合听到了一些。
“在我等待警察的时候,残暴的狂杀手又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他说:你知道吗,我眼睛已经瞄准下一个目标了?她一头金发,她在我此刻坐着的咖啡馆里当服务生。我得等到她下班。”
女记者举起双手,神情严肃地恳求道:“我希望在许多咖啡馆、杂货店和餐厅酒馆都能听到我的讲话。我提请所有在上述地方当服务生的女士们注意。如果您既年轻,又是金色的头发,如果有一位客人在过去几小时经常使用电话或手机而引起您注意,您就得特别小心!请您下班后由您熟识的一位男士陪同您回家,或者向警察寻求帮助!请您务必认真对待我的告诫!我知道您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您可能不幸落入这个杀手的魔爪。我在较近的地方,对被害的姑娘作了较长时间的观察,可惜我不能都向公众展示——这是每日纽约电视台范希-赫维什的报导!”
说完,她便从屏幕上消失,接着就是广告。
一位货车司机喊道:“喂,米莉,也许说的是你吧。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把我的驾驶室整夜都提供给你作庇护室。”
司机旅店惟一的女服务员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实女人,不是金发,而是红发。
“我宁肯碰上杀手也不愿意让你帕塞罗来保护我。那家伙肯定比你洗得干净得多!”
我看起来就像一个载重汽车司机,穿着工装裤,戴着棒球帽。胸前的一个口袋里还塞着劳动保护手套。从旅店的玻璃窗望出去,我可以在停车场大大小小的载重汽车和卡车当中看到我那辆又高又大的集装箱载重汽车,涂着红漆的驾驶室,两边门上写着“曼哈顿的骄傲”。这几个字也以大写字母写在我工装裤的背后,如果从个人的角度看,这简直是吹大牛皮,甚至是一种挑衅。
从肯尼迪机场的货运中心往北方向的线路我这已是行驶第三趟,但我仍干着我的老本行,并没有改变我的职业。
菲尔和我花了整整两个星期试图探明大窝主詹姆士-古德温的花招,但都徒劳无功,因为古德温实在太狡猾、太谨慎了。
要想制止一个人的犯罪生涯,非得对他像对自己亲属一样有全面的了解不可。我们知道在人称“大赢家”的古德温的一切情况。在长岛他有一幢别墅,他的老婆带着三个半大的孩子住在那里,估计她对自己丈夫的肮脏勾当一无所知。古德温眼下的叫桑德拉-斯凯尔,淡金黄色的头发,个子比古德温足足高出半个脑袋,在“猫狱”俱乐部舞台上的一个午夜秀里卖艺。
我们在他的廉价货商店买过东西。但那里是看不到赃物的。赃物统统被他通过其他的秘密途径倒手卖出。
他在曼哈顿商业区的一幢旧高楼里有六个不像样的办公室。他就是从这里管理调度着他所有的廉价货商店的。受雇于他的职员们只埋头于购进和出售——举例来说——有瑕疵的套衫,有损伤的盒装饼干以及来自香港和韩国的各种罐头等等。
古德温很少在长岛的家里度周末。他在玛维尔塔有一套住宅,但也只是偶尔才去一去。他似乎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因为夜晚大量的时间他都是在酒吧和夜总会,不仅在“猫狱”,而且也在各种档次的形形色色藏污纳垢的场所度过的,沉溺于享受从廉价烧酒、啤酒直到私人豪华俱乐部里三位数价格的酒精饮料。
我们确信他既不是为了这些饮料,也不是出于对柜台边坐的姑娘们感兴趣才光顾这些场所的。多数情况下他都是在跟一些等候他的人谈话。经常他也会走进后室去或者在柜台上取走一张留言条。
要始终跟着他盯梢对于我们来说是件困难的事。有些时候,他一夜要跑上十个甚至更多的地方。他若是总会碰上菲尔或者我,就不会不引起他的警觉。再说,市警察局和联邦调查局也不能由于一个范围广泛的监视行动而疏忽其他的工作,因此我们或者与他拉开距离,或者自己单独行动。
可以肯定的是古德温忙忙碌碌的夜间活动与他的窝赃勾当有关系。他利用夜晚做交易,给他的供货人提出他准备支付的价格,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达成一致。可他又是在何时何地接货,又是通过何种途径把货又变成钱呢?
对于这些问题,我们一时都寻求不到答案。
肯定在某个地方有个秘密仓库,并且还不是一般的所谓后院仓库。要倒运成批成批被劫货车的货物,倒卖一辆又一辆偷来的汽车,接待一拨又一拨的收购商,没有相当大面积的货栈是根本不可能的。
两个星期以后我们总算弄明白,我们只有找到古德温的倒运场,才可能制止他的罪恶行径。我们向我们的头头——海先生作了汇报。他与斯特拉顿商议后决定市警察局从“清理”基金中拨出大笔款项投资购买集装箱货车,联邦调查局则资助必需的设备,并把我化名为杰克-卡希丹,化装成“曼哈顿的骄傲”载重货车负债累累的车主,还替我弄一份从肯尼迪机场货运中心转运货物的合同。
在肯尼迪机场接受货物的这辆集装箱货车已经四次遭到袭击,而这四次运载的都是特别值钱的货物,因此可以断定货运中心有内线向匪徒提供消息,指明哪些载重货车值得兴师动众地洗劫。
我希望有朝一日选择的目标落到我头上。
“曼哈顿的骄傲”只不过是一个当诱饵用的八轴车。我今天转运的货物是些法国的奢侈品,价值起码在十万美元以上,肯定是提供给普罗维登斯的某个进口商的。
我付清咖啡钱,离开长途司机旅店,准备开车上路。
一个年轻女人挡住我的去路。她穿着牛仔裤,T恤外面罩着一件薄夹克,背上背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
“能捎我一程吗?”她问道。
“朝哪个方向?”
“朝北!尽量到靠近普罗维登斯的地方。”
“我就是去普罗维登斯的。”
她脸上顿时堆满笑容。
“太棒啦!”
“可我不能捎你,妹子。”我用载重货车司机的行话说。
“为什么不能?”
“遇到的麻烦事多啦。我最近就捎过一个妞儿。在我们要到交通检查站的时候,她就对我说:给我一百美元,不然我就叫唤,对公路检查站的警察说,是你硬把我拉进驾驶室,并且还我。”
“这种卑鄙下流的事,你对我不用担心。”她向我保证,那微笑之诚恳宛如大选时的政客。她朝我伸过一只手,说:“捎上我吧,骄傲!劳驾你啦!”
“什么骄傲?”
“你工装裤上不是写着吗?”
“那不是我的名字,是我货车的名字。我叫杰克-卡希丹。”
“嗨,杰克。我确实需要搭个便车,杰克。我身上只有十美元,多的没啦。你捎上我,钱我跟你对半分。”
“你就想不出给我别的报酬?”
她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了。
“不,我绝不能!我不是公路野鸡,我只不过是个规规矩矩的姑娘,在纽约工作,去普罗维登斯看我的男朋友。”
“好!上车吧!”
我取下她的背包,使劲往驾驶室一扔,然后才在司机睡觉的小隔间里把它堆放好。她麻利地一下便爬上了副驾驶座。
“谢谢,杰克!你真是太好了!”
就在这个停车场不知什么地方,菲尔正坐在一辆外表看起来很平常的带挂斗的车里。设备小组不仅给这车装了加大功率的马达,而且还安了许许多多电子设备,于是菲尔在距离我的车两公里以内,就可以清清楚楚听到我驾驶室里所说的每一个字。
突然听到一个姑娘讲话的声音,他一定会感到惊讶的。
我发动起货车。柴油机隆隆响着。“曼哈顿的骄傲”像一只恐龙,迈起快步,开动了。我们刚一驶上公路的沥青路面,我立即就开足马力。
“我可以怞烟吗?”姑娘问道。看见我点点头,她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她用两个指头夹出一支烟递给我,我婉谢了。
她连续深吸了几口。
“讲讲你自己的事吧!”我说,“你在纽约干什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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