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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见的人。
他走进第二间屋子,就在门口站住了。他闻到这座房子有一种特有的非常熟悉的气味,他的头有点晕。他一眼看到了所有的陈设,非常整洁、桌面上放送一碗面条,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这种面条的香味,他在法国的时候,在那种艰苦垢岁月里,是他难以忘怀的味道。
张一平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简直要憋闷死了,他用嘴吸着气,转过身来,把步枪放在桌面上,在桌子前面坐了下来,打量了一下房子:四周洁白敞亮,明显被细心地收拾过。
张一平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筷子,吃起面条来,一种久违了的味道在口齿间流淌而过,这种味道已经很久没有吃了,已经有两年多了罢!
一个美丽的倩影出现的门外,倚着门槛向里面望来,张一平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她——既熟悉又觉得陌生。
昔日风风火火的女枪手十二妹方君宜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没有穿军装,而穿着一件白色的裙装——温厚的、端庄的、健美的、清秀的脸孔,有一双杏子一般的柔顺的眼睛,衬着两道黑弯弯的眉毛。披着一头波浪形的黑发。洁净的素色裙子是最新最流行的款式,穿得很合身,身材也变得丰润了,温柔了,更加娴静娇气了,往日的那种带点任性的大姑娘的气质不见了。
“天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还是你吗?……”张一平嘴唇颤动着,从坐位上站起来,他从头上扯下帽子,攥在手里。
“你不喜欢这样子的我吗?”方君宜眼神有一些慌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惊愕地问道。
“怎么会……”张一平低声说道,“你要是早这样,……”
方君宜的耳朵是非常灵敏的,听了张一平的话,喃喃地说道:“就算我早这样,你也不会…”她心中的勇气忽然一下子泄了下来,转身就欲往外走。
张一平连忙追出去,由于走得急,被椅子绊了一下,倒是有一点跌跌撞撞了,脚跟与椅子相撞的声把方君宜吨了一跳,她回过头来,看到张一平似乎要摔倒的样子。吓得晃了一晃,仿佛被打了一下似的,于是急忙跑过来,但是被门槛绊了一下,于是一头冲了过来…张一平急忙抱住就要倒下的方君宜。捧着她那张光滑漂亮的小脸,看着她由于惊吓和狂喜而湿润的眼睛,他一不知所措,不断地眨着眼睛。
“我真笨!……老是做错事,让你笑话……”方君宜小声嘟哝着,生自己的气。想挺直身子,但是两条腿却不听自己使唤一样。
“我们是同病相怜,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进门开始,我就撞了自己两下啦…”张一平忽然笑了起来,把方君宜扶到桌子上坐下来。“这碗面条是你做的吧?在法国,一直都是你做的面条?”
“你怎么知道的,我叫石尉兰不要说的。”
“很简单,你走了之后,石尉兰就做不出这样细致的面条了…”张一平说道。
“那你还吃不吃?”
“吃——我倒是想吃一辈子……只是不知道咱们的十二妹肯不肯,一直给我做——”
方君宜听到这话,心里却又矛盾起来。她是喜欢听到他这样表白的,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是一个什么意思,而且,方君宜又想到张一平在法国的时候,跟那么多法国女人有过交往,而偏偏拒绝了她…这让她一直不能释怀。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算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这是她最想要的。
***
在莫斯科的郊外,全体的军民在中央军事委员的统筹之下。正在紧张地训练着,准备抵挡中**队的进攻。
米基扬是一个年轻的大学老师,三十来岁,也是一名画家,他也被从大学课室里拉了出来。在赤卫军里当了一名班长,事实上,学校早就空了,为抵挡中**队,学校里的学生和教师,包括饭堂里的厨师都被征了入伍,参加临时的军事训练去了。
米基扬从早到晚跟党委会派来的由他指挥的工人们一起操练。他是班长,手下一共有十二个工人组成的赤卫军战士。他们的职业、年龄、甚至民族都很不相同。有乌克兰人也有俄罗斯人,有搬运工人,、印刷工人、冶金工人,还有从矿区来的采矿工人、肥胖的厨师、熟练钳工和机车修理厂的工人。
除此之外,第十三个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叫喀秋莎,带着一封介绍信,她穿着步兵的棉军服,一双不合脚的大靴子。
米基扬从她手里接过介绍信,并不明白她的来意。问道:
“喀秋莎女士,您是上级派来送信的,你是通信兵还是邮递员?”
喀秋莎笑了,惶惑地整理着一缕很宽的、从头巾下面披散出来的鬈发,有点畏缩地回答说:“我是派到您这儿来参加训练,打中国人的……”她摆脱了一时的窘态,停了一下,说,“我是当机枪手的。”
米基扬满脸涨得通红。
“他们怎么搞的,疯了吗?难道我这儿是女兵突击营吗?……请原谅,这对您不合适:这是一种非常艰苦的工作,必须有男人的力气……这怎么行呢?……不行,我不能收留您!”米基扬皱起眉头,拆开信,迅速地把介绍信看了一遍,信上很简单地写道,特派遣党员喀秋莎同志来由他指挥,
介绍信用是步兵团的团长阿尔拉写的,阿尔拉是米基扬的大学校长,在这个全民皆兵的时候,年迈的老校长也上阵了,不过以阿尔拉校长是一个党员,而且以他的经历,担任一个团长是绰绰有余的。
阿尔拉老校长在介绍信里写着:
亲爱的米基扬同志:
我们决定派一位好同志,喀秋莎到您那儿去。我们答应了她热烈的、坚决的要求。我们派她去,希望您能把她训练成一个能战斗的机枪手。我很熟悉这位姑娘。我热诚地把她介绍给您,但是请您注意一个问题:她是一名很可贵的干部,不过太急躁,有狂热情绪(她还没有度过青年时期),请您好好照顾她,别叫她干出什么冒失的事儿,请爱护她。毫无疑问,那十二名工人赤卫队是您队伍的基本成员,是核心;但是对于喀秋莎同志,您也要发挥她的主观能动性,这样战斗力会更强些。
请加快训练。有消息说,中国人离我们不足一百公里,战斗很快就会到来,希望你们不要让革命中央失望…
致以
同志的敬礼!
阿尔拉
米基扬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姑娘(他们是在莫斯科郊外一所房子的地下室里见面的,训练就在这里进行)。光线很弱,她的脸显得很暗,轮廓模糊。
“好吧,有什么办法?”他不很热情地说。“既然是您自愿……而且阿尔拉团长又这样要求……就请留下吧。”
人们团团围住大张着嘴的重机枪,脑袋象葡萄嘟噜似的吊在机枪上空,站在后面的人紧压在前面人的背上,贪婪好奇地看着。米基扬熟练地、得心应手地把机枪拆成零件,又用准确、考虑周到的慢动作把机枪再装起来,讲解着机枪的构造和每个零件的用途,讲解使用方法,做使用标尺、进行瞄准的示范程式,讲解弹道射程偏差和子弹的最远射程。教授在作战的时候如何选择机枪安放位置,才能避开敌人炮火的射击;他亲自躺在涂着保护色的有裂纹的护板后面,讲述怎样选择有利地形,怎样放置弹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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