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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小说网 www.m5xs.com,最快更新天玄烽烟录最新章节!

沈熙达的命令原地驻守,只等夜袭成功后前去收拾战利品就行了。可瞧眼前这个状况,难道之前那大营中火光冲天的场面,竟然是自己人被齐太行反过来给杀了个片甲不留?

    “快他妈开门啊!想什么呢?”领头的中年参将对着门军喊道,虽然他们全都是“一身轻”的状态,可经过了那样的生死鏖战,原本就一身是伤,又受尽了侮辱,甚至是以少侯爷为人质才被人家给大发慈悲地放了回来,此时就算让他们多等一个报信的时间都是无法忍受了。

    在众人虚弱的叫骂声中,留守的王参军领着一队人马赶出来接应了,他方才正在大帐内提前写着给沈渊报功的书信,突然有令兵来报说己方的溃兵到了。他还只当是那年轻小卒子因为激动把话给讲错了,直到瞧见眼前这番惨景,整个人都已经是呆若木鸡了。

    “六哥,快叫人把门打开,咱们都是捡条命回来的,别死在门口了!”中年参将瞧准了出来的人,赶紧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王参军循着这声音望去,竟是自己那个远房堂弟,江离王氏参军的人不少,但这些年就属他们俩的位置高一些,平日里往来素密,比同胞兄弟也差不许多。

    “你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将……将军呢?他不会……”王参军一边指挥着众人把大伙给领进去安置,一边拉住自己这个堂弟,焦急地问道。

    “我说六哥,你倒是让我进去喘口气,我他妈的血都要流光了!将军暂时没事——”

    没用多少时间,王参军就在帐中圈椅里瘫着听完了噩耗,但眼下全营万人都归他节制,因此他即便是瘫着,也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毕竟那被扣下的是南境未来之主,若是他就这样撤军回江离置其所不顾,恐怕沈渊的刀现在不砍在他脖子上,未来也一定会死在老沈家接班人的手里。可要是让他带兵去救沈熙达,这简直也是在开天大的玩笑。连南境第一都下不来那双溪坝,自己一个参军,恐怕一头扎过去连个泡儿都不会再冒出来了。

    “报!营门外又有咱们的人回来了!”正在这时,令兵急急忙忙地闯进了军帐,呼哧带喘地喊着。

    王家兄弟匆匆赶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更多的溃兵逃回来,而被一众军兵给搀回来的那人却是再多的幸存者也换不回来的。

    “二公子!”

    沈熙延原本在虎贲营寨中就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在昏迷中被三十几个沈家亲卫护着突围时又被不深不浅地划出了几处刀枪伤来,所以此时看起来跟一具尸体也没什么两样。也许是他这几天把前半辈子的罪都遭完了,连老天爷都于心不忍,那被围成铁桶一般的虎贲行营居然把这样一条大鱼给放了出来。

    成了这样都被王参军给认了出来,沈熙延就算是眼皮再昏沉,自然也辨认出了这是父亲麾下的老人了,因此双眼一翻,又因为力竭而晕过去了。

    整整一刻钟,人们用了不少办法才把这位二公子给再度唤醒,也不是大伙没有人情味,而是眼下这万把人的去留若是由他发话,才能让在场的众人得以免责。大家见他睁了眼,又是参汤又是疮药的上下其手,又换了个最柔软的座椅给他。

    “二公子,您……好些了吗?”从方才那些溃兵口中,他们已经知道沈家兄弟大的已经被俘,二的或许也死在乱军中了。可眼下这位小爷居然一个人顽强地爬回来了,简直是匪夷所思!王参军当然不敢马上叫他来下军令,而是试探着先问问情况,瞧瞧他是不是足够清醒,足够理智。

    “我……王参军……我大哥落入敌手了……”沈熙延一句话没说完,竟是呜呜地哭了起来,丝毫不顾在场数十人面面相觑的目光。

    王参军给了众人一个噤声的眼神,心道还行,知道哭大哥,看样子没伤到脑袋,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料却碰到了那些摞着新伤的旧创,引得沈熙延哭嚎的声音更惨烈了。

    “二公子,对不住……您能不能说说是怎么出来的?”王参军悄悄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用问题打着岔。

    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众人才明白那几十个沈家亲卫真不是吃素的,折损了大半人马总算是冲出了虎贲旅的围追堵截,冷箭一直追到离沈营一里多处,才把最后一个亲卫给射死。而原本因昏迷被横搭在马背上的沈熙延被这么一摔居然就醒了,后面那些追兵因为人少,又忌惮江离军的铁臂卒,只是匆匆地望了几眼,没有看到当时伏在荒草中的沈熙延,叫他凭着求生的本能爬了数百米,竟然是幸运地回到了自家营寨。

    不管如何,没有人比沈熙延更适合替这支万人大军做决定了。到底还是沈家“文武双骄”之一,虽然因为重伤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但总归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没有选错。在王参军和一众军医的不懈努力下,沈熙延断断续续地下达了两个命令,并且歪歪扭扭地在文书上签下了名字。

    虽然距离不算远,但毕竟是万人大军拔营后撤,光是收拾辎重就是个重活儿。王参军也不管以后是不是还要派军来攻双溪坝,只打着眼下绝不给齐太行留一草一木的态度叫士兵们打着包袱。那些能带走的统统带走,那些带不走的统统烧了便是。因此,当天色将明之际,先行报信的人已经到了江离城,而王参军亲率两千人殿后,护着虽已折损近半却仍然庞大的队伍缓缓启程了。

    而双溪坝寨门前,曹征带着不少人正忙着收拾残局,四处查缺补漏。齐太行亲手把沈熙达关进了他二弟住了好几天的那两囚车后,又替他做了一次车夫,领着这位已经变成自己阶下囚的南境少主人寻了个好地段儿,一同向南眺望那片凌乱的火光。

    “少侯爷,曹征说并没有找到你弟弟的尸体。”齐太行用马鞭子敲了敲囚车,又比划了一下从此处到江离营中间的那片黑暗的林子,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他是死在这路上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还是幸运地逃回去了。”

    听得前半句话,沈熙达已如死灰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光,可他弄不清齐太行嘴里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也许这样说是想戏弄他这个败军之将,就像狸猫戏鼠罢了。

    “聊几句吧,除了你爹,这南境我也就拿你还当个对手,这囚车也是不得已,我总不能日夜拿刀逼着你,别人又不是你对手。”见沈熙达一言不发,齐太行转到了囚车的正面,双手扶着栏杆说道。

    沈熙达闭上了双眼,他感到自己的尊严被眼前这个家伙在地上狠狠地撵着,若不是他此时还挂念着那些撤退的同袍,担心自己若是自尽成仁会激怒齐太行率军追杀,哪里还会在这儿强忍着听他废话。

    “少侯爷,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等他们回去给你爹报信,来给你这个自尽的少主报仇罢了。我也知道你已经有赴死之意了,而且就算是你二弟果真死了,到底还有个跛脚的能继承爵位,对不对?”

    沈熙达的脸微微抽了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惊讶于齐太行那作为同龄人完全碾压自己的洞察力和决断力,明白自己输得并不冤枉。若是二人的位置对调一下,自己可没把握只带着几千人就闯到敌军的大本营来。

    “我不怕你自杀,毕竟你是死是活的消息全在于我如何对外面讲。两军对阵之时,即便是具尸体,我把你摆得板板正正的,再把嘴巴一勒,你觉得你爹真的能对他的长子,未来沈家全族的继承人下死手吗?换句话说,在你爹的心里,我和这四千弟兄,抵得上少侯爷你这条金贵无比的命吗?”

    后来的事情果真就像齐太行预料的那样,沈渊亲自点齐了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地扎在了之前被王参军拆的稀烂的那座废墟中,可他在远远看到那被推到营门前的囚车时,就赶忙下令叫住了铁臂卒,颤声宣布没有自己的亲口命令,一支箭也不许射向对面。

    因为双溪坝地形特殊,江离大军除了正面强攻以外,无法用围困或断水等方法逼迫齐太行投降。而强攻营寨的首要办法仍是箭阵开路,步骑强攻。但眼下沈熙达成了对方的挡箭牌,自己这边失去了铁臂卒的箭阵掩护,不论多少步骑冲锋也只是当活靶子送死罢了。

    足足一个多月,沈渊叫阵的战书发了十几封,也遣小股人马与齐太行进行了数场斗将。而那齐太行不知是因为小心谨慎,还是觉得没有沈熙达做对手而提不起兴致,从来也未曾露面,只是遣了曹征等几个队官轮番出战。

    果真不愧是虎贲旅,那些队官若是放在融州,起码都能做个千夫长,甚至有几个厉害的家伙足以列席参将。比如那曹征,若真是在沈熙达手下当兵,就凭他一身真本事,位子起码不会比王参军低。就在这一个多月的斗将中,光是他一个人就斩了江离军三名偏将,还活捉了一个。这份战绩已经远远胜过其他队官,叫所有人都在心底暗暗佩服,有些老兵甚至暗暗拿他与父亲曹方相比,结果得出的结论是若单论武力,做老子的恐怕也不是对手。

    薛信忠这在这数十天里除了几支粮马队和武备车之外,并没有派来什么军队。这其中的原因自然不是他认为凭借齐太行的本事足以对抗沈渊主力,而是沈家之前传遍天下的檄文到底还是起了不少作用,秦楚两国虽然没有直接入侵,但也在边界囤了重兵,也不知道是准备趁乱分一杯羹,还是单纯作防御用。

    至于北方的部落联军就不可能那么理智了,听说唐国生了内乱,纷纷开始南下劫掠。一开始边关守将还能抵挡那些小股骚扰,可慢慢地那些游骑汇聚成团,开始出现了千人以上的队伍,再接下来就如同滚雪球一般不断吸收着那些数十上百人的小势力。直到二十天后,北方十几个关口之外,已经都有着不低于五千的部落军在逡巡了。

    但这位薛侯爷能获得先王信任,又在短短几年内就将军政权柄紧握掌中,怎么会没真本事。他对雪片一样飞来的北方军报中快速进行了分析,从那些部落联军的动向中敏锐地寻找出了一条可以直捣漠北王庭的通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他令部下佯装调动,吸引敌军各部主力四处行进,而自己亲率一支三千铁甲军,如同一柄幽灵长枪,昼伏夜出地扎进了漠北深处。

    十几天过去了,北境关防外的那些蛮军营地开始出现了骚动,几支大部落先是在一个夜晚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那些作为附属的小部落一边在后面捡拾着被丢弃的物资,一边也在渐渐撤离战场。等到关军冲出去抓了一些舌头回来问清了原因才知道,原来他们的王庭在数日之前被人夜袭了,可汗抛妻弃子率领残部向北逃进了冷原深处。那些率先撤退的大部落之所以走得这样匆忙,一部分是要回防支援,而另一些人明显就是要赶着回去夺那可汗之位的。

    薛信忠这一招真是高妙,可以说是极好地利用了漠北部落的贪利之心,趁其不备攻其要害,用围魏救赵之计暂时解了北境的骚乱之围,等那些混汉子打够了,再次有人在恶斗中坐上可汗宝座时,起码也是数月之后的事情了。

    薛信忠绕着圈子回到天玄城时,齐太行的求援信已经在薛信忠的案头上摆了两天了。薛信忠连甲胄都没脱,就径直到了临时安置信使的禁军营中。一路上无论将校军兵都纷纷下跪,但此时风尘仆仆的薛侯爷心中哪还顾得上别的,全然被深陷融州的义子给填满了。

    一名被纱布给裹成肉粽,被数名军医日夜轮番照料的虎贲军士倒在榻上,隐隐地还吊着一口气不肯咽下,直到薛信忠提着马扎在他对面坐下,那双在纱布中日渐死灰的瞳孔才露出一点神采来。

    身边有人悄悄提醒,这名送信的士兵也有些身份来头,是前任虎贲旅帅曹方的儿子,眼下正是齐太行麾下十八虎骑之一。可这曹征两天前被赤鸾门守将发现并带回时,几乎就是个血葫芦的样子,若非凭着一股悍勇心力撑着,不可能带着这样的一身伤从融州闯回天玄城来报信。

    在这两天里,曹征已经断断续续说了不少情况,早就有书办记录下来,及时地递到了薛信忠的手里。薛信忠拿着信,将脸凑到奄奄一息的曹征面前,安慰道:“你曹氏一门忠烈,朝廷不会忘记的,好好养伤,将来好继续为国效力。”

    曹征的目光定在了涣散的边缘,似乎隐约认出了这是薛侯爷的脸。他的手轻轻地颤动着,接着就被薛信忠给握住了。从融州喋血逃回的曹征浑身受创二十余处,两天以来水米未进,但也许就是这一握给了他些信心和力量,此时竟然是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可他伤得太重了,流的血也太多了,纵然是回光返照使得他拥有了瞬间的活力,可到底还是撑不住了,重重地又倒在了软榻之上,口中轻轻说出了最后的两个字:

    “将军……”

    薛信忠像个恶长工一般,拼命催着十万大军南下去救齐太行。虽然这次急行军的速度创下了天玄城到融州的历史记录,可代价也是惨重的,整整五千余名士兵没在前线阵亡,而是成了所谓的“非战斗减员”而永远地留在了路边的那些森林和原野边上。至于随军的民夫走卒伤亡几何,无论是薛侯爷还是那些兵卒将校,全都没心思去管了。

    沈渊在最初对垒的时日里,还是投鼠忌器的,毕竟自己的大儿子被扣在营中当人质,所以他对付齐太行的招数也就仅限于喊话劝降和小规模骚扰,同时派出大量信鸽去联络其他几个州有意向的那些盟友,以期他们能从后面抄了齐太行的后路,阻断补给,将其困死在融州。

    随着外面的消息渐渐传回来,沈渊满是期待的心也一点点凉了。那些原本说好会发兵支援的盟友们,因为第一波派去跟随沈熙延的队伍都被打退了,心腹将领也都被齐太行砍了脑袋,因此立场也从助沈倒薛慢慢变得保守中立了起来。他们在回信中写道薛信忠领兵击退了北境大批入侵,并摧毁了部落王庭,一时间是声震四海,兵锋正利,因此不宜轻易摄其锋芒,请沈侯爷三思,毕竟和则两利,战则两败俱伤。

    感觉受到背叛的沈侯爷,一边大骂着这些背信弃义的墙头草,一边又不得已地拉着重伤未愈的老二和跛脚的老三一起研究作战计划。在中军大帐里,夜半难眠的沈家父子商量的唯一作战目标,就是击溃齐太行,救出沈熙达,然后封闭融州关隘,与薛信忠隔山相抗。

    沈熙达虽然被关在囚车里,但通过这些天两军相安无事的状况就判断出外面的情况恐怕跟齐太行之前说的一样,父亲因为顾忌自己做了人质而不敢贸然进攻。这让骄傲了小半辈子的这位沈家天骄感到了无比的痛苦与屈辱。他喊人叫来了齐太行,毛遂自荐地要出去见父亲,做个说和的说客,可齐太行只是瞧着他冷笑,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弟弟用过这招了。”就再不见他,同时还叫士兵将他的下颌给卸了,防着这个生性刚硬的家伙咬舌自尽。

    又过了几天,无论是苦苦思索破营之策的沈渊还是耐心等待义父援兵的齐太行都没有料到,变故就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早晨突然降临了。

    曹征前些日子已经胜过数阵,此时已然隐隐成了虎贲旅中最炙手可热的参将了,众人都说他必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巧今天沈渊约齐太行到阵前和谈,自己又是随行官。因此正在准备甲胄的小伙子,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

    毕竟这是两方主将的第一次见面,因此双发都做足了准备,生怕对方发动突然斩首袭击,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因此沈侯爷和齐将军都是被数名铁甲骑士给裹挟着,隔了百步的距离站在阵前。

    两人对着喊了不少客套话,但对于对方那毫无诚意的要求几乎都是立刻拒绝了。毕竟这是第一次接触,他们两个都知道今天只是试探,不可能聊出什么真东西的,因此只是一刻钟不到,就都各自调转马头,准备回营了。

    连沈渊都不知道,受了重伤的二儿子就在他们互道告辞的一瞬间,狠狠地对着身边十几名护卫点了点头,接着就是一阵弓弦爆鸣,两轮冷箭擦过了前排江离士兵的盔甲,猛冲着恰好露出后心的齐太行爆射而去。

    五箭射中了齐太行,三箭扎在了飞身去挡的曹征身上,其余的那些箭就没人顾得上是命中何处了。毕竟江离人马占多数,沈老侯爷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又惊又怒地被人一路护送回了大营。就在他发着雷霆之火安排人去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三儿子跛着脚亲自来报告,下令的人是老二沈熙延,他因为前几日在齐太行营中所受的无尽凌辱,加上大哥为了换自己生路而身陷囹圄,两件事叠加在了一起,使得他往日温润如玉的品性已然尽失,成为了一个只想杀了齐太行而不顾一切的疯子。那十几个弓手每人都受了他大笔金银,此时做完了大事,方才已经全部自尽在营中了。

    沈渊听了小儿子的汇报,双眼从惊愕渐渐变成了茫然,他叫人把那连父亲死活都不顾的老二给带来,可进帐的却是一个满身屎尿,又笑又跳的疯子,这个疯子长着和沈渊年轻时七分相像的面孔,但无论是父亲还是弟弟,他已经全都认不出了,好像全部灵魂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他撕心裂肺地重复的那句:“齐太行死啦!报仇啦!”

    双方整整沉寂了三日,信鸽传来消息,说薛信忠平了北境之乱,大军已经在前往融州的路上了。沈渊刚读完了信头就开始疼了,刚在小儿子的伺候下喝了一杯热茶,结果外面就来了传令兵的通报,说齐太行有礼物送来,请侯爷亲自收下。

    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个一尺见方的大木盒子,而当沈老三替父亲打开那盒子的插销后,这爷俩几乎是齐齐感到天旋地转,腿一软就都摔在了大案两旁。

    盒子当然也摔翻了,里面滚落出来的三件东西就在地当中血淋淋地搁着,帐中大小几十个全都认得出,但竟没一人敢去收拢。

    那是少侯爷那双疤痕和刺青遍布的双手,和半条失了血色的舌头。

    薛信忠的大军终于到了,没有什么阻碍,一路横冲直撞地就来到了双溪坝。齐太行因为箭伤的缘故,已经卧床多日了,当见到义父亲至之后,撑了许久的意志力也几乎耗尽了,等他听说曹征已经死在天玄城后,竟是连句悲鸣都没发出来,就双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近二十万人在融州城外对峙着,薛信忠亲自给沈渊写了一封信,邀请他来城外会面。江离的全部官员都以死相劝,认为在沈熙延放了冷箭之后,薛信忠这次邀约定然是不怀好意,恐怕一去再难复返。可此时的沈渊已经没了起兵之时的老当益壮之色,而是在短短数日之间白了大半头发,脸上也显出了颓败之色。

    “吾大唐平南侯沈渊,即日起立三子熙昭为世子。吾离城后,即摄融州军政及侯府诸事,众卿务必从之。”

    听出了沈渊言语中的决意,一时间堂上全都沉默了,直到老侯爷点着八百亲兵出城去了,大殿中才传出了一些低低的哀叹。

    薛信忠并没有像众人想的那样对沈渊不利,在天擦黑时,就遣人将老侯爷给送了回来,并且在第二天一早就拔营起寨,宣布班师还朝。

    世人后来都知道了沈家付出的代价,一是交出东山矿脉的开采和铸冶权,由工部派驻大员常驻江离城监管,同时海运所得收益也不再定额进贡,而必须尽数清点造册,上交户、工两部结算。

    除了这掐断沈家经济命脉的两招,薛信忠还狮子大开口地要了沈渊那把赖以成名的云铁长槊,作为给自己干儿子身遭冷箭的赔偿。已经把财政大权都交出去的沈老侯爷除了惨笑着答应,也不可能还有其他的选择。

    比起坐着软车大轿回天玄城的齐太行,那位昔日的少侯爷可算是惨到了极点。薛信忠本来在与沈渊会面时,就已经答应把他给放回江离了。可没想到沈熙达却托信使带话给自己老爹,说自己已经是个残废了,又是败军之将,丢尽了沈家的脸,再也无颜面对家乡父老。但说到底还有个沈家长子的身份,不如就跟着薛信忠去天玄城做个质子,想必也不会受到什么恶待,反而还能减轻朝廷对沈家的忌惮,不会轻易再对南境用兵。

    南境安定下来了,朝廷也再没了其他声音,整个大唐的天空中只剩下了薛信忠这片云彩,将赵家天子的日头想遮便遮,想露便露。

    齐太行的伤足足养了一年,待他能再次上马巡营的时候,薛信忠遣人送来了沈渊的那把云铁长槊,当做他痊愈的贺礼。哪有名将不爱神兵的,对于这把打造在百年前,而又随着平南侯沈渊成名于世的绝世兵刃,齐太行当然是爱不释手。他在校场上纵马飞驰,恰巧天上暗雷滚滚,与长槊舞动之声暗暗相和,于是他将其命名为百震,以迎上下合一,震惊百里之意。

    成者王侯,败者贼寇。沈家就是这句话最好的写照,二公子熙延自从暗算了齐太行之后,就害了失心疯,一直被关在江离城中一处极为僻静的别院里居住,沈渊只求这个二儿子别再惹出大事,能悄悄地在这儿安度余生就是了。但这个疯人真的就是疯了个彻底,在一个夜晚趁照看的人在打瞌睡,悄悄锁了下人的屋子,并举着油灯四处放起了火。等到沈渊派人来救时,整个院子已经是一片火海,里面只隐隐传出那些可怜人的惨叫,好像还杂着几声狂笑。

    整座侯府还沉在二公子自焚而亡的悲痛中时,天玄城也传来了噩耗。沈熙达到了天玄城后,大王和薛信忠不仅没有难为他,反而还赏了个从三品的闲差,给了一所宅子还带了不少的下人和金银赏赐。沈熙达虽然心里清楚自己在这里必须做出乐不思蜀的样子,才能叫朝廷对他爹多放一份儿心。可他经成了残废,吃饭穿衣都要人伺候,往日的骄傲与自尊总是在一个个深夜里向自己的的内心发出挑战。结果还没到这年的八月十五,就郁郁而终了,因为没了舌头又没了手,到头来却连句话都没给家里留下。

    一年之中,沈渊的权柄与家业丢了大半,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只剩一个虽然聪慧却天生残疾的小儿子。这样的打击终于将已入暮年的老侯爷给彻底击垮了。他在病榻上日夜赶着教老儿子如何在平南侯的位置上坐得又稳又好,如何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地为沈家积存力量。就在这疲病交加中,沈渊强撑过了年关,最终死在一个春夜里。

    融州还是姓沈的,只是沈家这棵挺立了几百年的巨树如今被砍去了树冠和枝丫,只在桩子上剩了一点儿残败的生机。但这一点儿生机的背后,毕竟还有着深深的根扎在南境的土地里,虽然缓慢却坚定地支持着这岭南第一家族在苟延残喘,没有立刻成为岁月的尘埃。
白领情缘美丽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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