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生辰杀局》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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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新意,因此他只是大概翻了几下那些东西,就显得兴致缺缺了起来。
“是,那老臣带殿下去看看大王送来的礼物如何?”白恒也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宫外,件件都算得上珍贵无比,但在这大内,确实也显得有些普通了。他引着赵淳,走向另一侧单独放着的两个锦盒。
每年赵宏都会亲手把礼物交给儿子,小赵淳望着那两个团龙锦绣的盒子,想起去年、前年、大前年的今日,竟然像成年人一般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寂寥地对着白恒说道:“老白,替我打开吧。”
白恒应了一声,觉得这孩子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心中也难免有些慨叹。他拿起左边的盒子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枚通体乳白的玉令,上面天然的纹路像极了一幅四海九州的地图,被灯火照着,好像散发出了一团柔和的光晕。
“殿下,这是……山河令啊!”老白恒面色无比惊讶地道。
“山河令?就是那传说中仙人所赐的护国神物?”小赵淳当然听说过此物,他自三岁开蒙以来,也算是经史子集地读了许多的书,无论是传说故事,还是正史野史,都曾多次提到这世上共有十块山河令。而据唐国历王实录记载,大唐作为天下第一强国,更是拥有不止一块山河令。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玉令的珍贵,看到父王居然用此物做自己的生日礼,顿时将他缺席了宴会这件事,在心中原谅了一大半。
“殿下,您看,大王还给山河令配了珠链与金丝绣箍,这是希望您时时戴在身上,用神物护身啊!这等恩赏,恐怕天下间除了殿下再没人能享受到喽!”老白恒说着,将那令牌挂到了小赵淳的胸前,笑眯眯地看着此刻已经是笑逐颜开的孩子,眼中充满了慈爱。
“老白,老白,那个一模一样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你快去打开,说不定父王还送我比这山河令更好的东西呢。”小赵淳神气地挺着胸脯,拉着白恒的袖子,急切地走到了另一个盒子前面,催促道。
“哈哈,殿下可是有些贪心了哦。就算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托了殿下的福才第一次见到山河令这等神物。若是说比它还好的东西,老朽可就连听都没听说过了!”然后在小赵淳急切的目光里,双手郑重地掀开了第二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噗——”小赵淳站在老白恒的背后,听见了一声如同牛皮水袋被戳破的声音,然后就看见面前的老人,身子缓缓地倒了下来,背上数点殷红慢慢地晕在素白长衫之上,渐渐连成了片。
“啊!有刺客!”数道宫女内侍的尖声将小赵淳从呆愣的状态下惊醒过来。他看见了老白恒仰躺在自己的脚下,大张的嘴巴里咕嘟嘟地向外涌着血,那血的颜色开始是鲜红,然后是暗红发紫,最后竟然变成了如同近夜深空的青蓝,渐渐不再流了,凝固在老人死不瞑目的脸上。而白恒整个上半身面对锦盒的位置,足足钉着十几根细长的钢针,明显是那锦盒中藏的暗器,算计好了要射杀那收礼的人。
看着老白恒被射成蜂窝的身体,小赵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微微泛着痛感的前胸。随后长出了一口气,只有两处划伤,刚刚见了一点血丝。但他仿佛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顺着伤口渗入身体,两条腿渐渐失了力气,坐到了地上。
大批大批的侍卫涌了进来,各个抽出钢刀,将整个东宫围成了铁桶一般。那些宫女和内侍也被看管了起来,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动也不敢动。上百名蓝衣人穿梭在各处屋檐之下,检查着所有平日里不太见光的角落和房间,几个明月楼的头目穿着软猬甲,小心翼翼地侧着身,拿刀尖挨个挑开剩下那些没有打开的礼物。
所有人都在忙着他们的分内之事,但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投到大殿正中那个呆坐在尸体一旁的孩子身上。无论是不敢,还是不想,反正大家都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就任小赵淳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坐在自己最信任的詹事老白的尸体前,谁都不去管他。
整整过了一个时辰,随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在东宫响起,那些侍卫与明月楼的人全都停下了动作,如浪潮一般向着正门的方向跪了下去。
“淳儿——”赵宏带着焦急的声音从二道门中传来,寝殿中的那几个明月楼头目听得这声音,一个个赶紧收刀入鞘,跪在了殿前的空地上。
“参见陛下。”
赵宏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就继续迈着大步向屋内走去。此时跟在后面的华三鹤冲着几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先退出去。
赵淳的寝殿中,此时仍旧是一片灯火辉煌的样子,那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几乎是没动几下筷子,因为凉透了而显得油腻腻的。两侧的地砖上,上百个大小不一的锦盒被翻得乱七八糟,价值千金的寿礼如同破烂一样扔了满地。在这些东西当中,小赵淳整个背都塌着,双臂软软地垂在两腿括出的弧线里,呆滞的双眼里失去了神采,直勾勾地冲着面前那具骇人的尸体,无论人来人往,都不曾转动一下。
“淳儿!爹来了,你怎么样!”赵宏一步跨进门槛,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此刻他内心中因为另一个新生儿而满溢的喜悦,已经全都泼洒在了门外,连个底儿也没剩下。他一把搂住自己的大儿子后,竟是像个普通百姓那样失态地大喊道。
小赵淳软倒在父王的拥抱里,浑身已是瘫软了,双目无神地望着焦急的父王。只是这一下,就让赵宏如坠冰窟。这眼神他太熟悉了,就在十年前的这个夜晚,结发妻子薛氏就是瞪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死在了自己的怀抱里。想到这里,赵宏紧紧地搂住了儿子,将他的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胸前,不敢去看那对与他母亲一模一样的漆黑瞳孔。
也许是小赵淳命不该绝,被父王这么紧紧一勒,加上怀抱的温暖驱散了身上的冰寒,他感觉到了胸前一痛,竟是“哇”地一声吐了口血出来,然后猛地一蹬,踹在了父王赵宏的肚子上。
“太子殿下!”还没等赵宏反应过来,华三鹤倒是在一旁看得清楚,急急地喊了一声,上前一把托住了差点摔下来的小赵淳。
赵宏望望被华三鹤接住的儿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那滩略带蓝紫色的污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赶紧大喝了一声:“华三鹤,我儿也中毒了!”
华三鹤听见赵宏的话,赶紧低头看了看小赵淳的脸色,又伸手往他的腕子上一搭,一下子他就皱起了眉,口中低声说道:“陛下,这毒我解不了。”
赵宏是真急眼了,他一把掐住了华三鹤的喉咙,怒吼着道:“你解不了?这天下还有你解不了的毒?连止水你都配的出来,你跟我说你解不了我儿子的毒?”
华三鹤干张着嘴,被赵宏的模样给吓得不轻。当年薛家灭门那场事情后,对外宣称是薛信忠想要在太子百日宴上发动军事政变,在即将弑君之时,华三鹤率领明月楼的人在其他赴宴忠臣的帮助下,与薛信忠展开了生死搏杀,最终以薛家被诛灭,数十名忠臣无一生还,明月楼指挥使华三鹤重伤昏迷告终。
但几年以后,关于薛家灭门的一些细节还是不胫而走,比如那些尸体是中毒的死相,全都被草草收拾没留下多少证据等等。一时间,不少传说是赵宏忌惮薛信忠,灭杀外戚九族,连几岁孩童都没放过的流言蜚语就在天玄城和整个唐国铺开了。愤怒的赵宏连抓带杀了不少人,但那些话却愈演愈烈,甚至将薛后之死都描述成赵宏亲自下的手了。
见事情有些失控,华三鹤给赵宏出了一条李代桃僵的计策。他让明月楼散出去消息,就说当年赵宏下了命令只杀薛信忠与少数反贼,而他华三鹤为了报雪夜那一掌之仇,暗中给酒里面下了剧毒,才造成那么多无辜死难。数日过后,赵宏重新成了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明君,华三鹤却彻底化作了一个令城中小儿不敢夜啼的魔头。
而此时眼前这个大王,因为自己解不了太子所中的毒,表情已经狰狞得如同十年前誓杀薛信忠时的模样。
“陛下……”华三鹤的脸涨得通红,艰难地从被掐住的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但托着太子的双手却一点都没敢松开。
“父王……”
正在这时,方才吐了一口毒血的小赵淳,竟然用力挣脱了华三鹤,晃晃悠悠地站到了地上,面色苍白如纸,紫红的血从嘴角缓缓流出,轻轻地喊了一声赵宏。
赵宏听到儿子的呼唤,赤红的双眼也清明了不少,一下子松开了几乎要掐死华三鹤的手,眼中划过了一丝歉疚,但还是立刻转向儿子,伸出双臂要去抱他。
“父王……为何要杀淳儿……”小赵淳看见父王朝自己伸出的双手,身体猛地颤抖起来,惨笑了一下,一边吐血一边问道,然后就双眼一翻,向后倒了下去。
赵宏被儿子这一声凄惨的问话给彻底惊呆了,小赵淳倒下的画面就像慢动作一样在他眼中播放,他恍惚听到耳边华三鹤再次惊呼着扑了出去,但自己就像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愣在那一动也没动。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赵宏看见华三鹤冲他走了过来,远处的小赵淳躺在两个垫子上,身边丢了不少拆开的纸包和小药瓶。
“大王,太子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请容臣时间寻办法解毒。”华三鹤跪在赵宏面前,报告着为小赵淳疗伤的情况。
“三鹤,朕方才失态了。”赵宏望着跪在面前的华三鹤,想到这样一个忠贞不二的臣子,自己方才差点失手掐死了他,不由得一阵后悔。
华三鹤站了起来,没有说什么,拱了拱手后转身向着殿外的那队禁卫喊道:“白将军,你带人进来收拾一下。”
听到了大王的召唤,一队人马齐齐地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年轻将官安排了手下军兵收拾残局,自己大步走到了赵宏面前,肃拜道:“羽林中郎将白化延斗胆请旨,望陛下准臣亲手收敛父亲遗体。”
赵宏自从听见儿子那声惨笑后,就一直心不在焉,他被这么一提才反应过来,这位一直在殿外候着的白将军,可不正是太子府詹事白恒的独子嘛,也真是难为他这个年轻人了,父亲惨死殿中,做儿子的却身负王命,仅一门之隔却无法进来替父亲收尸。
想到这里,赵宏喟然长叹:“朕愧对你白氏一门,白恒因保护我的儿子而死,我却让你这个做儿子的在门外等了这么久。白将军,你父亲的尸体还需要交给明月楼验明细节,但你放心,朕一定查清此事,给你和你父亲一个体面的交代。”
“是,谢陛下隆恩。”这白化延果真是好样的,听了赵宏的话,连个磕巴都没打,干干脆脆地应答道。但在转身时,两行热泪已然滚滚而下。
禁卫的动作很是麻利,除了华三鹤交代的两只一模一样的团龙锦盒之外,将其余的所有东西很快就都清理出去了。十几个太医此刻也赶了过来,与华三鹤交谈了几句,就按着这位毒道的大行家安排的方子,去给小赵淳该抓药的抓药,该针灸的针灸了。
华三鹤走到了赵宏的身边,对他说道:“陛下,我方才检查了装暗器的盒子,可这并非是赝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