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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李绩领军攻下了高句丽的庆州城之后,泉盖苏文所部更是彻底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从头到尾被两万唐军牵着鼻子走,唐军主力面临的威胁从此解除,所以李世民领着主力无惊无险地回到了大唐国境线内,在营州扎营休养三日后,主力继续朝长安方向撤退班师。
退回国境以后,主力的粮草危机也宣告解除,后方的粮草源源不断地送进军中,大军将士到达营州之前紧巴巴过了几日食不果腹的日子,倒也没出现任何变故,将士们情绪比较稳定。倒是解决了粮草问题后,程咬金等大将聚头一商量,纷纷向李世民奏请再次攻打高句丽,趁着高句丽国中内乱,对大唐来说正是大好时机,若再次攻打高句丽,其势必如猛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众将的请战被李世民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原因有很多,将士们已现疲态是其一,若再次东进,军心必然不稳,有哗变之危,其二是此战将士折损过多,若再次征伐高句丽,纵然大胜亦大伤本国元气,如今大唐的周边邻国里,除了高句丽这个强敌外,还有吐蕃,吐谷浑,西突厥等群狼环伺,若拼着大伤元气的代价将高句丽并入版图,其余的强邻恐有进犯之举,其三则因安市城的杨万春,这个人不可小觑,用兵狡黠奸诈,麾下十万将士皆是虎狼之师,李世民和诸多将领在安市城下吃了个大亏,若唐军再次打入高句丽境内,很难说杨万春会做出什么举动,而李世民也没有把握能应付他。
很有意思,无论任何人被现实狠狠扇过耳光后,都会立马乖巧下来,久违的智商重新上线,当初热血上头跋扈鲁莽的混蛋样儿全然不见,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子智珠在握的高人形象。
李世民也不能免俗,东征失败后,他终于乖巧了,整个人充满了睿智,将目前的时势看得很清楚,于是理智地否决了程咬金等人的请战要求,至于冷静下来后回想起当初在高句丽战场上自己的种种刚愎自负,李世民有没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悔恨地悄悄抽自己耳光,不可考。
不得不说,李世民这一次的决定是正确的,哪怕高句丽再乱,他也不可能再次征伐,抛开别的客观原因不提,最重要的是,当初粮草被靺鞨骑兵焚毁后,李世民当场吐了血,身体已然垮了下去,他没有精力再指挥大军作战了,而交给下面的将军们,他又不放心。
说到主力大军的动向,张亮预估了一下,大抵已过了长城,朝长安进发,算了算时日,李绩所部轻骑若登岸后赶得快的话,两军或许能够同时到达长安。
说完这些,张亮朝李绩和李素深深看了一眼,拱了拱手,笑道:“大将军和子正贤侄此次立下泼天之功,回京后陛下必有封赏,末将这里先恭喜二位了。”
李绩摇摇头,道:“封不封赏的,老夫不在意,老夫如今已位至国公,官爵再高亦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老夫现在担心的是陛下的身子……”
张亮一怔,接着叹了口气,二人闭口不言。
李世民阵前吐血的事几乎所有将领都亲眼目睹,当时太医们匆匆忙忙在帅帐进出时的脸色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从太医们凝重的神情上看得出,李世民这次吐血,体内病情很严重,恐已折了寿数,本是风华正茂之年,因此一战而瞬间风烛残年,时日恐无多。
大唐未来的储君仍未定,下一任国君对外政策是攻或是守,对内是王还是圣,对臣子是加恩还是施威,如今都是未知数,思及此,李绩和张亮二人面庞不由浮上忧虑之色,话题却无法再说下去。
舱房内气氛很沉闷,李素待了一阵便觉得受不了,起身告了声罪,然后走出舱房。
船队航行在苍茫无际的大海上,庞大的战船随着海浪起伏不定,李素凭栏站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妙,他突然发现自己晕船了。
…………
…………
夜色降临,海上风浪小了许多,船队靠风帆而行,风小了,速度也慢了。
李素独自占了一间舱房,部曲们大多与将士们挤在底舱,李素的舱房旁边只住着方老五和郑小楼。
离开金城港短短几个时辰,李素已吐了五次,吐得脸色发白,气短体虚,方老五在跟前侍候着他,郑小楼则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地旁观李素的狼狈样子。
方老五端着铜盆,李素将头凑在盆前,吐得稀里哗啦,战船的每一次起伏都令李素难受万分,如同前世坐游乐园里的升降机似的,不同的是,升降机顶多几分钟完事,而李素此刻却已坐了几个时辰,更要命的是,据说海上这段行程要持续一个月左右。
“受不了了!郑小楼,拔出你的剑,给我个痛快吧!”李素绝望地叹气。
郑小楼脸颊扯了扯,嘴角一勾,说不清是安慰还是幸灾乐祸。
方老五笑道:“公爷没坐过海船,今日可遭了大罪,坐海船首先心要静,静下心跟着海船起伏的节奏走,脑子里别光想着难受,也别往外看,就当是住在自己家里,久了也就习惯了……”
李素叹了口气,无力地看着他:“你以前坐过海船?”
方老五笑道:“小人一辈子在岸上,从未坐过船,今日也是头一遭,刚开始也晕,后来小人请教了一下水师的将士们,这些坐船的窍门是他们教的,小人尝试之后,发现确实管用,公爷不妨也试试,接下来咱们要在船上待足一个月,像公爷这般吐法儿,怕是不妙,会伤元气的。”
李素深吸了口气,抬手指了指郑小楼,嫉妒地道:“这家伙为何也没事?”
郑小楼冷笑:“习武之人,讲究的就是下盘稳,无论何时何地,双脚都应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这是本事,你不行。”
李素连生气都没力气了,虚弱地指了指他,撂下场面话:“等着,上岸了叫一百多个部曲收拾你……”
郑小楼翻了个白眼,将头扭过一边去,连冷笑都欠奉了。
方老五叹道:“说来坐船确实挺难受的,而且很危险,海上行船不像江河里,浪头太高太大,一不留神海浪就将船打翻,一船人说没就没了,委实不像在陆地上自由自在,小人只盼咱们这次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到岸,咱们在高句丽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正是凯旋班师之时,若糊里糊涂被海龙王收了命,那才叫冤枉……”
李素心头发紧,方老五的话正是他担心的,是啊,这辈子虽说活得懒散,可零零总总加起来,勉强也够得上“精彩”二字,若是把命交代在海上,阎王殿前都不好意思喊冤。
“有办法让船平稳一些航行吗?比如降下些许风帆,稍微调整一下风帆方向,咱们宁愿慢一点,安全第一,五叔你去问问水师的将士……”李素赶紧道。
方老五苦笑道:“小人已问过水师的将领了,人家说没办法,自古海上行船一半靠自己本事,另一半靠老天慈悲,本就是个赌命的活儿,如今除了向老天祈祷平安,实在没别的办法。”
李素反应很快,脑海灵光一闪,道:“祈祷也算是办法,既然是祈祷,不妨隆重一些,真诚一些……”
指了指郑小楼,李素道:“叫人把这家伙绑起来扔海里去,就当给海龙王献活祭了,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应该还是处男,海龙王肯定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