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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出手相救,不要在意,请回吧。”
虽然她既优雅又亲近,但已有告别之意,再和她说话便不得体,但想到她救了她们一家人的命,连对方姓啥名谁都不知道,那怎么行,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古训如此,虽然就此一别不知去向,但如知她的姓名,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报这山重之恩,也能为她祈个祷,祝个福,望她平安。
于是说道:
“真不好意思,还请告知姓名,以后定报相救之恩!”
那女子一愣,要是她知道我来此真相,还会相报吗,打死我都有可能,稍一停顿,还是笑道:
“叫我沙沙吧。”
此时山风吹过,岸柳“沙沙”响。
那母亲一愕,这么巧,她一说“沙沙”,柳树便作响,这里离西藏近,对大自然极其虔诚,心想,这是好兆头吗,她看看柳树,看看沙沙,拉过两儿子并排站好,双手放胸口,向她微微欠身,一种真诚而又至高的礼说道:
“山里风大,还请多保重。”
说着带着两个儿子不见了。
联合国滇南农业研究所,两扇黑色的铁栅拦大门,栅栏上焊着天堂里的那种优雅弯曲的蔓枝葡叶,门两旁方形水泥柱的顶端,各有一个带玻璃罩的黑色金属框的宫廷式灯,门柱的两旁是凹凸不平的山石砌成的一人多高的围墙,围墙上爬满了青苔和爬山虎,看上去围墙墨绿森森,但仍能看到里面的山石风化了,散发出消失岁月的忧伤缠绵的气息。
连着右边石柱的里面,是一个人字形小屋,也就是值班室。一个人出来,走到大门外,实在是一个黑猫警长,黒大檐帽,黑制服,黑皮鞋,黑塑料棍,白皮带,糟糕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帽子——总之,他身上能发皱的东西都皱巴巴的,就像家里没女人打理一样,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清早就这种神态,显然是值夜班的。
其实他是国外一所知名大学哲学系毕业的一个学哲学的人。学哲学的,这上哪儿找工作,金钱不懂,农业不懂,工业不懂,商业更不懂,也就是说什么也不懂,毕业了,工作难找,老爸年迈,田里需他帮手,金钱都让他上大学了,还有什么读研,更奇怪的是他刚回来这儿就招聘,需要一个懂英文的保安,外国招聘官稀里哗啦洋文一问,他来个对答如流,发薪水时他懂了,竟比大峸市银行的工资还高,这是按联合国标准发的,还有出差补贴,老爸高兴得合不拢嘴,还是读书有用,甭管什么书。只是这里太无聊,整天看不到一个人,山谷、田、公路都静悄悄的,于是大学的教育起了作用,无聊中他不停思索哲学中一个没搞懂的体系,那就是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体系,它的基础是“现实是理念的阴影”,“现实”是“理念”的影子?看得见的东西,怎么就成了看不见的东西的影子了呢!存在主义就很好理解了,“现实,就像一只杯子在那儿,它是它,我是我”(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语),理解了存在主义再去理解唯心主义就难了,他老是用存在主义去理解唯心主义,这怎么成,他就像困在篱笆里的一只老母鸡,老是在一边的篱笆走,找不到门,永远也出不来。
看他工作认真,只是有点疯癫,里面的人很理解,这是学哲学的,即使是以前的小伙伴老熟人,听他是学哲学的,都是同一个表情,呵呵,一笑,然后摸摸后脑勺就离开了。
然而学哲学的也有灵感,他为这扇大铁门起了一个很有哲理的名字:
“生命之门”。
然而他真实的身份谁也不知道,知道了,又会去摸后脑勺。
出得门来,像往常一样,站在大铁门前,看看空旷的山谷、山林;那静谧的景象,他非常熟悉,他微微闭上眼睛,慢慢深呼吸,吸进去的新鲜空气看上去他很享受,然后慢慢吐出,他把这叫做洁肺运动,他抽的烟和他的无聊一样多,嘴上总有一支烟。
他这样做了几次,睁开眼睛,因为闭得时间长了,眼睛有点模糊,这个他熟悉,但这个模糊中出现一个人,这就不熟悉了,有点奇怪,是脑子里的人,还是现实中的人,他又犯哲学病了,但他必竟睡了一觉,脑子是清醒的,那就再看一眼,于是定神一看,果然山谷里有个人。
他本来就无聊,这个静谧偏僻的山谷很难出现什么变化,哪怕是一草一木,都非常呆板,因为在这个北回归线旁边的地方没有冬天,也没有夏天,一年到头就这点温度,所以它们既不会移动,也不会落叶,这种不变化的结果,他看得烂透了,现在突然出现个人,自然新鲜,于是盯着看。
这条黑呼呼的沥青公路,高高突兀在水田和小湖的中间,那沥青中心白线上正走着一个红衣绿裙的人,戴斗笠、拿雨伞、背小篓,衣摆是银色滚边,系住斗笠的红丝带和网住髻的黑丝带在风中向后斜,太美了,他看呆了,因为她走在中心白线上,像走T台的服装模特,胯部微摆,抬步优雅。
他兴奋地张大了嘴,这美景几时能看到。
其实他离得远,又是在蓝天白云下,她走在那里当然美了。
现在他不用不好意思,尽情地看,只不知她的脸怎么样,大凡男子看到身姿好的女子,特别想看她的脸,只要不是斜嘴歪眼就行,顶好是瘦瓜瓜的鹅蛋脸或瓜子脸,要不太糟蹋人了。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这里是路的尽头,她来这里干什么,现在早已过季,换种的时候这里人山人海,但没几天就门庭冷落车马稀了。
他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