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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离京城有近万里之遥,何必急着下注?
应承安这等见微知著的本事,不在滔天权势中浸染几年是不能效仿的,宿抚甚至没能立刻领会他这一问的意思,几乎毫无戒心地要答他,好在直觉起了点作用,话音到嘴边,又慌张一转:“这是冬茶?”
应承安颔首,将茶盖扣在桌上,品了品今冬的新茶,信口诈道:“子和把谁派去岭南了?”
宿抚望着他不说话。
新君的神色称得上沉静,应承安端着茶审视了他一会儿,发觉看不出什么来,就放下了这点心思,回答他道:“昨夜看子和活蹦乱跳,应当用不到我批奏折了,便想偷个闲。”
官员尚有休沐日,皇帝却是没有闲暇的,宿抚好不容易哄得应承安接手了朝政,赖床数日,躺得骨头都软了,闻言立刻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竭力提醒应承安自己还是个病患。
应承安拿他毫无办法,只得起身去了书房。
他在书桌后坐下,昨日丢下满桌摆放凌乱的奏折无人收拾,还是那副模样,桌下的竹筐却已经换了一批,离应承安最近的一筐还泛着寒意,大约是刚送来不久。
应承安没去管它,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想翻出裴意致和雁探司联名的那本折子,却没有找到,听到宿抚脚步声,便抬头看他。
宿抚从书架后绕过来,手中确实提着一本折子,见他视线望来一扬奏折,问道:“承安在找这本?”
雁探司的奏折封面与寻常不同,应承安一眼认出,应了一声,不知这奏折何时到了宿抚手中。
宿抚把奏折放在桌上,低头摩挲一下硬质的封皮,才颇为踟蹰地打开,翻到了应承安写“严查”的那一页,中间一直试图偷窥应承安的面色。
然而应承安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镇定模样。
“子和先看着。”他抬手召来禁卫,淡淡道,“召卢天禄以外的会试考官。”
宿抚指腹按在户凭写下的“送至”两字上,等到禁卫领命退下,方才沉声问:“什么人会替朕嫁祸卢天禄?”
应承安把未翻看的奏折摊在面前,抬手拿来朱笔,闻言手下一顿。
宿抚不待他做出回应,再道:“又与朕的两位雁探司副使有旧?”
新君气势颇有些摄人之处,站在阶陛旁的禁卫受了波及,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应承安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收回挪向宿抚的目光,选了支新笔蘸墨,翻开一本未看的奏折,甚至还含笑应了句:“谁呢?”
宿抚咄咄逼人地说:“扰乱会试之人心怀鬼胎,承安又把朕的抡才大典当做什么?”
他啪的一声阖上奏折,重重拍在桌上。
这一拍力道颇重,声势惊人,桌案一震,横放在一旁的山阿剑和平海剑齐齐跳起,笔架上挂的十余支笔乱晃,一支栽倒下来,被应承安探手托住。
“为君选臣,为民选官之道,为君者鞭笞天下之器具,”应承安把笔挂回原处,温和道,“子和以为是什么?”
这与他历来的说辞几乎毫无相同之处,宿抚脱口道:“承安欺我?”
新君颇为焦躁地捏着袖扣,然而应承安并不准备为自己解释,只是说:“子和既然来寻我兴师问罪,不妨先想明要问什么。”
他说话间看完了面前这本奏折,提笔批了个“朕甚安,准”。
“准”字还没写完,宿抚骤然抽走了他面前的奏折,应承安下笔之势一顿,停了下来。
宿抚原本想拿走应承安手中朱笔,却担忧墨溅到他身上,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抽走了奏折。
“若承安也不可信,世上还有人与我同道吗?”他颓然道,“为君为民,当真这般艰难?”
应承安没有领受到这点微不足道的体贴,也没有宽慰宿抚的意思,他放下手中朱笔,声色仍旧温和地说:“我与子和或许殊途同归,但分道扬镳久矣。”
宿抚垂眸注视了他良久:“朕不问承安要借会试做什么,承安……”
应承安不等他说完便道:“我知道了。”
他打开手边抽屉,取出压在玉玺下的手谕,展开扫了眼宿抚病中写下的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利落地一折丢到脚边火盆中,起身让出龙椅。
只是准备拿起平海剑离去之时迟疑一下,放心不下宿抚的能力,站在一旁问道:“前日应下教子和治国,可还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