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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贺城做他的副将,当年发往京城的捷报中时常能见到他的名字,便是不使人暗中探查,应承安也清楚此人生平。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传召贺城入宫。告诉他,凡是能用的信物都带上。”
越梅臣便下了阶陛,站在殷桓右手边,比他稍落后一肩,而后抬头看向应承安,又道:“我有一事不明。”
他咄咄逼人地问:“既然陛下最多一日便能醒来,为何要写这份手谕,将国事托付于怀义王?”
应承安也不动怒,他偏头看了躺在隔间中的宿抚一眼,不紧不慢地回答说:“那要问他在补骨脂的幻景中看到了什么。毕竟当日我误服补骨脂后,并未似这般失魂落魄过。”
越梅臣无能反驳,他有三分心思想要抗旨不尊,在宿抚昏睡这几个时辰中将应承安囚禁起来,不叫他借手谕的威风接触朝政,插手国事,但他几次想要暗示郑鸣时都心生戒犹豫,话便未能出口。
应承安看出越梅臣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好像不愿插手宿抚的身边事,将照料与排布守卫的事都丢给了越梅臣,只坐在书桌后等贺城入宫。
殷桓随越梅臣一道出了书房,去调禁卫前来。
两刻后贺城赶到,应承安照旧抬手免礼,淡淡道:“朝上诸多事宜,子和留将军在京中时说过哪些?”
贺城身高八尺,生得是一副勇武的壮士模样,相貌粗豪,虽然并未蓄须,但气势摄人。
他处事心思缜密,当下反问道:“陛下所欲为,我悉有耳闻,不知怀义王又知晓多少?”
应承安停笔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上前来。”
贺城依言从旁侧登上阶陛,应承安合上手头的奏折,取来空白宣纸提笔写了三字,再轻描淡写地一抹,问道:“可有耳闻?”
那三个字是“逐徐峥”,贺城眼神一凝,缓缓点头。
应承安将手中朱笔放在笔架上,示意贺城可以下去:“明日有人拱手来奉把柄,龙骧将军最好在场,”
贺城却站在原处未动,狐疑不定地望着应承安。
他是威靖关生人,历战升迁至虎贲将军,倘若宿抚未异军突起,再积攒几年资历,便该是他执掌威靖关。
但宿抚以战功服人,贺城虽被夺了升迁之路,倒是对他忠心耿耿。
这位大将与应承安素未谋面,也未受过他恩惠,自觉并没有必要与他周旋,因此径直问道:“怀义王如何得知?”
应承安点了点会试卷,解释说:“我看完了会试卷,其中有蹊跷,明日定榜不好说,发榜后必有变故。”
贺城虽然通晓文墨,但看经义解还是有些不知所以然,他探手取来会试卷翻了两页,竟将其卷起,想要放进袖中带走。
应承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拦住他道:“放榜前将答卷外泄,龙骧将军是想为他人招揽罪责?”
贺城一拍脑门,若无其事地从袖中抽出答卷,放回桌上展开,低头看着应承安在纸上写:“子和没告诉将军要用会试定规矩么?”
暂摄朝政的亡国君写完这一句又谨慎地抹除了字迹,贺城低头望着那列浓墨,半晌不语。
他并非不懂朝政,否则宿抚不会在知道自己中了补骨脂后特意叫他留下,此时贺城反应过来,低声道:“这榜定得不合陛下心思?怀义王叫我前来,可是为了杀人?”
应承安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以边关之将身得罪京官士人,少不了日后掣肘挑拨,龙骧将军可敢奉命?”
贺城轻蔑一笑:“文人小肚鸡肠心思,与我何干?”
应承安不咸不淡地应他一声,收起面前涂抹了凌乱墨痕的宣纸,重新展开奏本,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提笔写道:“会试者,朕之抡才大典,不容轻忽,着刑部勘察。”
内阁不处理弹劾朝臣的奏本,以示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到应承安手中的这份奏本上就没有内阁的票拟。应承安写完批示,莫名地笑了一下,转头与贺城道:“看来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应承安看得太快,贺城没能读完奏折的内容,他写了什么倒是看得真切,闻言谨慎道:“若是试探……岂不打草惊蛇?”
“无妨,”应承安轻描淡写地说,“其人罪在猜不透君主心思,妨碍整顿朝堂,不在插手会试,莫须有。”
就像宿抚疑他要杀自己,也无需证据确凿。
而他将来受了离间,疑心贺城时,大约也不会想到那时情形与自己当年别无二致,只是两回中受不住挑拨的都是宿抚罢了。
应承安心不在焉地示意贺城无事可谈,可以退下了,就又听躺在床上的宿抚喃喃地说了一句:“愿许……愿许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