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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王应承黎曾与帝位只有一步之遥。
先帝驾崩时立他为储的诏书已经写好,只差昭告天下,除去谋划了清君侧的叛逆之臣们,谁都觉得广宁王继承大统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是连被囚京郊的应承安也已经闭目就缚,等着新君前来发配自己。
应承安早已被磋磨得对所谓父子情分断绝念头,便是得到一旨赐死的诏书也不觉意外,只是不知是先帝终于记起了应承安曾是自己备受爱重的嫡长子,还是预料到身后变故,遗诏中对他网开一面,只将他流放到威靖关南十里的烽火台上。
威靖关面北据敌,怕是只有城破时此处烽火台才需燃起,驻守烽火台虽然清苦,却是性命无虞,何况宿抚驻兵威靖关,以两人情谊,必然对他多加照顾——
无异于给了应承安后半生安稳无虞。
应承安在见到遗诏内容时动摇了片刻,但他那时如同惊弓之鸟,非得掌了那弓才能安心,何况自他在世家私兵的胁迫下强行闯过城门与宫门后就已经斩断了自己的退路,若不坐上龙椅必死无疑。
因而应承黎与他的命运颠倒过来,应承安登基称帝,应承黎被流放边疆。
应承安的视线在那个勉强辨认出来的“黎”字上停留片刻,强迫自己不去猜疑,提笔点了下越梅臣三字,淡淡道:“此人生平。”
朱笔在纸上晕开了一点墨痕,而亡国君的腔调听起来太像御前奏对。
宿抚下意识答道:“他是故越太傅之孙,越太傅因强谏之故夷三族,他被抄没教坊,又因自损容貌无人问津,被发往威靖关犒军。当时臣在整顿军纪,欲将犒军者放良许配,他找上臣自承身世,臣见他才干可用,便将他留在帐下听令。其人能见微知著,擅揣摩人心,过目不忘,博闻强……”
他正要评判完越梅臣其人,之前应承安向外眺望的窗子被吹得吱呀一声,凉风扑面而来,把他吹得清醒过来,把最后一个“识”字咽了下去,开始努力回忆自己刚刚是不是在应承安面前称了臣。
户凭站在下首,努力垂着头,假装自己是个没长耳朵的假人。
应承安神色自若地应了一声,移开笔在宿抚那乱成一团的连线旁写了个“蔺”字。
“能以女子之身掌雁探司,这位越副使确有能为,”他思忖了下,又问,“忠心无二否?”
越梅臣是被敬重越太傅的臣子们联手救下,假扮女子送入教坊,侥幸逃脱一死,虽说容貌姣好,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早已娶妻生子,宿抚在应承安说出第一句话时就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但应承安没看他面色。
他一无所觉道:“她可能是一路追赶蔺自明入京,密信上写的是从殷桓宅上出来,倒也对得上。”
殷桓宅上的雁探既然能察得一个越梅臣,未必不能发觉兰臣,应承安想为这两人洗脱联系,唯有将事情往蔺自明身上推。
他已经隐约猜到殷桓在接到他传信后径直来找宿抚的目的,只差一点就能勾勒出前因后果。
应承安沉吟片刻,又在纸上写了个“越”字,继而是“殷”,随后将自己写下的这三字勾连起来,低头望了会儿宿抚留下的记录,在“越”与“殷”之间填了两笔:共谋。
随后忍不住感慨道:“真奇女子,子和如此震怒,莫非还是红颜知己?”
宿抚一时不知从哪里反驳,只好脱口而出:“除承安外还有谁能称得上朕知己!”
应承安将笔搁在架上,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换了个说法:“早有情愫?”
宿抚被这四个字说得张口结舌,好像他确实生出过一股情愫,但是却是与……
户凭不得不开口给新皇解围。
他上前一步,垂首道:“越副使乃是男儿身,藏身教坊保命,侥幸未被发现,并非女流。”
宿抚心思被他打断,却不知为何怅然地望了应承安一眼。
然而今日诸多事端浮现水面,显出山雨欲来之象,宿抚不敢怠慢,匆忙抛弃了那点荒谬直觉,重新把心思挪回了政事上,方才看见应承安在纸上写下的“共谋”二字。
宿抚从未向应承安透露殷桓今夜言语,不禁愕然道:“承安从何得知?”
应承安不答他,提笔在宿抚写过的内容上一圈,心不在焉一般道:“陛下不好奇这二十一人中有几人参与行刺吗?”
宿抚确实好奇,但事已至此,不可计较,若不是殷桓奏对时说了个“越”,他一个字都不打算多问。
“承安休来挑拨离间,”他恼羞成怒似的说,“从龙肱骨之臣岂能因一言杀之?”
既然有一个应承黎名列其中,这二十一人就必不能都算作从龙肱骨之臣,应承安伸手去拿朱笔,宿抚还想再辩,瞥见户凭在阶下垂手肃立,当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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