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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冬修为几近于无,无力抵抗卷土重来的影魔。影魔虽曾与尔冬共生,但觊觎宿主的躯壳是魔的本能天性,如今目标唾手可得,他不会轻易放弃。
影魔若再次在尔冬虚弱时趁虚而入,到时候,这具皮囊或许就要易主了。
尔冬还未恢复,如若此时便让他饮下寒巫的血,后果会是……
“寒山君,时间紧迫,望您快些决断,”素女看着病榻上的尔冬,过了会儿才开口。
枕寒山攥着血坠,说:“他喝下蛇神的血时,全身痉挛,疼痛无比。”
素女沉吟片刻,回道:“那血是药引子,但也是毒。”
既然是毒,喝下后必定不可能安好无恙,只是短时的疼痛与死亡相比,不算什么。
枕寒山掀开被子的一角,少年的颈脖露了出来,细密的鳞状印记一直蔓延而上,几乎接近脸颊。
泛着珍珠光泽的漂亮鳞片刺入枕寒山眼中,他伸手轻触光滑的印记,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手指并未在印记上流连,枕寒山收回手,凝视躺在手心的血坠,两指果决地捏破了坠子。
硬壳碾碎后,殷红的血沾上指尖。
指腹抹过尔冬的嘴唇,探入他的唇舌。沉睡中的少年一动未动,仍凭口中的异物探入舌根。
“我去备药,”素女见枕寒山做出了决定,即刻筹备后续的药汤。
屋内又只剩下两人,安静得可以听见窗外池鱼摆尾的声音。
枕寒山抽回手,指尖上沾着血丝和唾液。他的手竟在微微颤抖,手指痉挛似的轻轻。
少年消瘦的脸庞仍陷在安静的睡意中。枕寒山的目光丝毫未动地落在尔冬脸上。
疏淡的眉毛突然往下一沉,枕寒山随之蹙起眉头。
寒巫的血入了口中,尔冬起初没有反应,然而不到一刻钟,细碎的呻吟从微微张开的嘴中冒出。他还未苏醒,却难受得浑身扭动,细瘦的五指抓着褥子,几乎要把床褥抓破。
枕寒山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纵使一人修为、权势在手,亦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即便是呼风唤雨的神明也逃不过。
天道如此。
“尔冬,”枕寒山垂着眼睛,说:“你不是想知道让桃树生长的法子?等你好了,我会教你。”
“院子里的竹子也该长高了,你拿竹子做过什么,我都知道。等我们回家,你想玩什么都可以,我不会责骂你。但如若你再睡下去,不愿醒来,我……”
枕寒山语塞。
少年死死抓紧床褥,借此转移疼痛,手背的青筋突显。纵然如此,还是疼。
尔冬紧紧闭着眼睛,上齿咬着嘴唇,淡色的下唇很快泛起异样的血红。嘴唇被他咬得见血。
枕寒山扼住少年的下颌,一手撬开他的嘴唇,避免尔冬再伤害自己。
嘴里没了东西分散他的痛楚,尔冬发出低声的抽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犹如煮熟的虾子。
枕寒山无可奈何,松开手,将自己的手腕递到尔冬嘴边。尔冬如卷入浪潮中的人突然抱住一块求生木板,张口死死咬住嘴边的东西。
手腕处很快传到痛感,被牙齿咬开的口子渗出鲜血。血从尔冬嘴角,一直淌过脖颈,脖子上的鳞状印记上残留着血渍,透着几分妖异。
枕寒山明明可以把它物塞到尔冬口中,但他没有,或许只有让尔冬咬住自己的手腕,他才不会因无能为力而徒然焦虑。
痛楚如浪潮,一波又一波的袭来。
尔冬忍受着全身血液似的叫嚣,等到疼痛抽离,身子渐渐放松开来,已不知是什么时辰。
细碎的杏花被风吹散,清幽的花香弥漫。
纤长的眉睫轻轻抖动,如蝴蝶抖动双翼。
枕寒山呼吸一滞,紧盯着少年的眼皮,同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打了个照面。
尔冬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直到气息甫定,他吃力地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喂,竹子精。”
枕寒山神色骤变,看着尔冬。
尔冬嘴角挂着笑,眼里沉淀着复杂的情感,“你欺负我。骗我喊了这么多年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