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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就跑开去打算去买棉花糖回来。
那一晚江泽跑了遍了满城的大街小巷,直到清晨都没回来。水鑫抱腿在楼梯口坐了一夜,看了一夜摆在自己腿上的炼乳小馒头。同样没回来的还有宁非,水鑫不知道宁非举着棉花糖去了哪里。宁非和江泽一样,跑遍了大街小巷,终于买回一个和当年差不多的瓷娃娃。一个和林趯长的像的瓷娃娃。宁非知道自己再没脸回去见林趯了,可还是抵不住想念,于是到处找遍,终于找着一个和当年相像的瓷娃娃。等早上宁非回来经过还坐在楼梯上的水鑫时,水鑫就听见宁非说,“别再折磨江泽了。”
他问宁非,“那你呢?你是在折磨我,还是在折磨你自己?”
水鑫看见宁非的身形僵了僵,看他不说话,水鑫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他叫林趯是吗?”
宁非的脾气很暴躁,不是一般的暴躁,水鑫见过,宁非救自己的那一晚,他看见了宁非把啤酒瓶狠狠扎进了别人的喉管,那人没死,只是听说喉咙上扎了管代替呼吸。水鑫这么问出口的时候,其实也害怕的,害怕宁非突然发起了脾气。
意料之外的,宁非没有。只是那天之后,宁非再也没和他们住在一起了,宁非身边突然多了很多不同的男男女女,他就和这些不同的男男女女周旋着,愿者上钩,那些人多多少少也给宁非的生活出了资。
水鑫明白宁非这是什么意思,在江泽跑了一夜满脸是汗的举着棉花糖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笑着朝自己递过来棉花糖说,“给。”就在这一瞬,水鑫懂了,懂了宁非的意思。从此以后他对江泽不提要求,渐渐对江泽冷了。
可江泽不懂,他看着一声不吭转身离去的水鑫,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的棉花糖说,“我到底哪里不好?”
不知道是谁创造了棉花糖,白花花的棉花糖看着软绵绵的真就像一团云。林趯路过做棉花糖的推车时,看着新做出的棉花糖也问了这么一句,“我到底哪里不好?”
林趯被嘲笑了,同学在路边买棉花糖吃的时候,看着经过的林趯在他背后指指点点。那天是林趯代表学校参加物理竞赛获奖的日子。林趯虽然从小有些迟钝,可学习马马虎虎就是偏科的厉害,受益于工程师父亲的辅导,林趯的理科学的还不错,文科只能说是一塌糊涂。
他获奖之后高兴笑着和校领导合影,照片被贴在学校公告栏,原本是件好事,可谁无意对着照片说了一句,“胖嘟嘟的,像刚滚出来的棉花糖。你看他照片上笑着的时候脸上堆起的肉。可真肥,他的胸和屁股也像他脸上这么有肉呢。”
林趯看着公告栏前哈哈大笑着的人群,自己低头背着书包走出了学校,路过做棉花糖的手推车时,他看一眼滚的大大的棉花糖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不喜欢我的原因只是因为胖吗?”
迟钝的林趯不是很能理解别人没由来的情绪,不能理解他人莫名对自己的讨厌,也不能理解突然其来的喜欢。他以为人的感觉也和做数学题一样,读懂题干套用公式,理清逻辑按步骤答题。
然而人的感觉是无解的。所以林趯从来不懂,所以林趯一直被欺负。
到家的林趯第一时间不是进门,而是绕道去了院子,对着院子里开的火红石榴花,林趯却低头看着树根。那里埋着他和宁非亲手放进去的时空胶囊。他伸手捻一片叶子悄声说着,“宁非,你过得好吗?这些年你有在加油吗?我一直都在加油,可我的加油得到的多是嘲笑。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总这么嘲笑我?是因为我胖吗,想起来你也因为我胖而嘲笑过我,可你还是愿意和我做朋友的。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交到新的朋友。所以,我再等你回来,等你这个唯一的朋友。”
这么些年,林趯总在等,有时候觉得宁非一定会回来,可有时候想想埋在地下的铁盒,又觉得那里面没有分量足够到能让宁非回来的东西。除开被人嘲笑的自卑感,林趯反复在宁非会回来的期待和宁非不会回来的失望里。
现在,矛盾着的期待和失望掺进了自卑混成苦涩的酒。林趯松开了捻着叶子的手,低头看着自己凸起来的小肚子,自卑占据了他的全部身体,一想到再见宁非,林趯就十分讨厌自己现在这份模样。
“你太宽了。”
他又想起了在医院窗台宁非无心说出的这句话。林趯攥紧了拳头,暗下决心,“我不要再这样了!”
“真是奇了怪了,沐沐房里的零食柜,里面的东西都没动过。”林慕向冷铭抱怨着,“沐沐学习这么用功,半夜饿了可怎么办?”
冷铭叹了口气只说,“孩子青春期,沐沐没有叛逆到和父母顶嘴就是好事。他估计是在意自己的身材了。你就别管了。”
“怎么就没有顶撞父母的事了?那年他突然不见,我们开车出去找了一晚,结果早上他自个儿脏兮兮的回了家。问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都不说。沐沐是我生的,他什么都不和我说这让我心里很难受。”
冷铭叹口气,在教育孩子方面,他一直无法和林慕达成共识。当初林慕生的艰难,林趯在保温箱里呆了快两个月,所以林慕对林趯小心呵护,事事上心。冷铭摇着头回林慕,“他不说还不是因为听到我们吵架了嘛。算了,男孩子总归有自己的心事,你也别看太紧了。”
这话一出,林慕又要责怪冷铭对林趯不上心了。房里的林趯抱着枕头垂着头,父母近几年来的争吵都是有关于他,所以他尽量听话,不惹麻烦,就连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林趯都不想说出来让爸妈担心,他想着或者自己瘦下来,这样的情况就会终止,同学会对他友好起来。
听话的林趯在青春期里没有爆发情绪,而是靠着毅力减肥。一个夏天过去,林趯终于瘦下来,开学的那天,他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前深深吸气,“宁非,我有在加油。请你也一定加油。”
瘦子林趯背着书包进教室前还有些紧张。他攥紧了肩上的包带又多做两次深呼吸才进了教室。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趯身上,刚开始的时候是惊讶,没过两秒就从林趯依旧婴儿肥的脸上找回了平常的状态。
林趯站在门口不自然的笑,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还是那个在公告栏说林趯的照片显得很肥的男生,叫冯林。他笑的连眼泪都出来,捂着肚子指着林趯说,“什么啊。你还是胖着可爱,现在这样都没特点了。”
随之而来的是他人附和的笑声。林趯伪装出的自信还是没能撑过别人打量他的眼神,他低着头又回到了习以为常的状态,在一片嘲笑声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背后有人伸手穿过他腋下偷袭他,林趯缩着肩膀侧身躲开,带头嘲笑他的冯林扭扭手腕,“唉,瘦了之后胸都没了。咱们一帮哥们儿找不到人过手瘾了,林趯要不你胖回去吧。”
开学第一天,瘦下来的林趯还是被人一顿揉搓,末了还要接受别人对他瘦下之后没了从前手感的不满。林趯坐在教室里酸了鼻子,整理好衣服背起书包,回家的第一件事还是绕道去了院子里的石榴树。
他仰头看着石榴树,在不见了宁非的这么些年里,林趯头一次哭了。他许久没哭,酸了鼻子的时候总想起小时候宁非对自己不耐烦的样子。林趯掉着眼泪仰着头说,“宁非你过得好吗?我过得不好,我想你回来。有你在,我就没这么胆小。”
青春期的林趯渐渐沉默寡言,林慕看着很是担心,冷铭只劝是男孩子独有的心事,让她别事事插手引起林趯的反感。林趯刻苦学习着,以为摆脱现状的唯一机会就是考上大学。
高考过后,林趯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解脱。高考之后的夏天,林趯没有办谢师宴也没有去任何一个同学的谢师宴,他也没有听从林慕的安排去国外来个悠闲的假期。林趯只是呆在家里,时常在院子里看着这颗石榴树,夏天的石榴树开着火红的花,他看着花的时候想,宁非你有没有过上像这花一样热烈的日子?
我很想你有过上,我知道以你的实力你会被追捧的。可我又怕你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因为我怕你会忘了我,忘了现在这样平平无奇的我。现在的你在哪里做着什么呢?是在弹着琴唱着歌,还是应付着各式各样来告白的女孩子呢?
想到这里林趯笑了笑,笑完又是一声叹息,“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大概是生活过得精彩忘记我了吧。可我信守承诺一直记得你。我很快也要去另外的城市上大学了,我很快也要摆脱眼下糟糕的生活有一个新的开始了。我曾想过去找你,可是我没有你一丁点的音讯。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我也要做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了。”林趯说完转身的时候有一丝的犹豫,就在余光扫过石榴树的树根时,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树下埋着的东西挖出来。
这犹豫也就片刻,林趯叹着气进了屋。
开学之后,林趯如愿以偿成为了普通不起眼的大学生,然而成为普通大学生的感觉似乎并没有想象中这么好。高中生活里因为嘲笑欺负而忽略了内心成长的林趯,在成为普通大学生之后终于迎来了晚到的叛逆。
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夹在人群里赶着换教室的意义是什么?逃课睡觉的意义是什么?考试前在图书馆里拼命做题的意义是什么?班级群里组织的团体活动的意义是什么?
林趯不懂或者说他不适应。从来独来独往惯了的林趯融入到集体生活中非常的不适应。他仍旧是那个好说话的林趯,会帮逃课去约会的室友课上点名,会帮着在图书馆占座,会从食堂带饭给玩了一整天游戏的室友。在他们随口的一句谢谢里,林趯笑着回答一声,“没事。”
这一声看似不起眼的没事里,是林趯一次又一次的怀疑,怀疑着这样平凡的生活。直到第一学期结束,宿舍里的室友因为矛盾打起了架,慌乱上前帮忙劝架的林趯被推倒在地。倒地的瞬间,林趯想起了自己的额头撞上钢琴角的时候,想起宁非那张倔强凶狠的脸。
慌乱里有人扶他起了身,好像是其他寝室来看热闹的人。林趯坐在床边看着其他人收拾着砸乱了的宿舍,不知道是谁扫地扫出了一颗螺母。刚好滚在林趯脚下,林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六角螺母,捏在手里仔细看着。
像是一个启发,林趯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断怀疑这样的大学生活。是他腻了,他厌烦了这样的生活,他被推倒就好像自己是这一颗被人扫开且不在意的螺母。生活是运转的机器,他是一颗微小的螺母。
他想起宁非唱歌的样子,站在台上冲自己笑,那样一副闪闪发光的样子,他想起自己曾经的渴望,无论如何不管什么途径,林趯想用宁非擅长的音乐去靠近他。
林趯起了身,走出了宿舍走出了学校。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这启发很短,是灵光一现,林趯来不及抓住边走边敲打自己的脑袋。
然后他听见了转轴的声音,不比平常,那转抽叮叮当当的声音很美妙,像在哪里听过。林趯松开敲打着自己脑袋的手,循着声音走进了一家店。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进了一处商场,大概是人流冲他进来的。他进了一家书店里的礼品区,卖着手工的东西,其中引他而来的是一个音乐盒,核桃木打了蜡的音乐盒。是这声音引来了他,很像从医院出来那晚,自己嚎啕大哭时,宁非弹的卡林巴琴。
“喜欢吗?我们这里可以定做音乐盒。”店员礼貌的告诉林趯。
“定做?”
“是的。你想要什么曲子?我们的师傅都可以给你做出来。这音乐盒经常有情侣来定的。”
林趯扭头看了看,店员说得没错,在这里挑选曲子的大都是情侣。林趯看着一对对的情侣,看他们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他也不自觉被感染的笑了起来。和往常不同,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拿起了面前的音乐盒,拧紧了发条,贴着耳朵仔细的听,“真是神奇。明明你也是机械,可你流出来的音乐却让所有人脸上洋溢着幸福。我想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自己以后的方向了。”
林趯晚到的叛逆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系辅导员还没来得及找林趯谈话,林趯就已经交了申请表回家去了。寒假来临前他用想家的借口回去了一趟,坐在餐桌边林趯看着忙不迭给自己夹菜的妈妈,以及用温柔眼光看着自己的爸爸,他什么都没说,没能有勇气说出自己办了退学的事情。他怕妈妈的苦口婆心,怕爸爸的严厉说教,只是笑着吃光碗里的饭菜好让父母感到点欣慰。然后在第二天的清晨偷偷拖着行李出了家门。
他没有走得很干脆,林趯出门前还是刹住了脚步。他看着院子里的石榴树,垂着头想了片刻,回身去了石榴树前,挖出了在这石榴树下埋了很多年的时空胶囊,“宁非,你过得好吗?我没有信心我们有机会再重逢,所以抱歉我先挖出了时空胶囊,带走了它。”
林趯拿起了铁盒,看到压在铁盒下的风筝,他伸手摸了摸风筝,“元好哥哥,请你保佑宁非。”他又多摸两下风筝,鼻子突然酸了,因为他想起第一次见宁非时,宁非唱的那首法语歌。
“Cerf-volant Volantvent (空中飞舞的风筝)t'arrête pas (请你别停下) Versmer (飞往大海) Haut dans les airs (飘向高空)enfantvoit (一个孩子在望着你呐 )Voyage insolent (率性的旅行) Troubles enivrants (醉人的回旋 )Amours innocentes( 纯真的爱啊 )Suiventvoie (循着你的轨迹)volant (飞翔 )……Et danstourmente (在暴风雨中) Tes ailes triomphantes (你高扬着翅膀 )N'oublie pasrevenir (别忘了回来) Vers moi( 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