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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局里见遗体不可能。只能等傅千蔓的双亲到这里,但……”孟然懂了他因何发愁。傅千蔓的父母前几天刚刚出院,明后天才会抵达烙凌,交接遗体也需要走程序,而最困扰的,是傅千蔓曾经对齐涛编制的谎言。
“怎么办?总不能放着他不管吧。”任明睿苦笑:“我有点没胃口吃饭了。”
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况且这个案子越快收尾越好。孟然也心有灵犀察觉到他在想什么,停顿片刻便拿定了主意:“再吃两口,我们去找他。”
不知道齐涛的思想工作要做多久,孟然提前付了钱,怕他们担心,就谎称家中有事,找任明睿一起去帮忙,两人尽量没扫兴地离开了聚会。好在孟然没喝酒,两人按照阮洐的指示来到幼儿园,就看见一个凄冷的背影在花园的长椅上哭泣。
曾经,长椅上时常坐着另一人,一个自以为深爱傅千蔓的疯子。现在枝叶扶疏之间,这个和事件几乎没有瓜葛的男人,反而被伤害得最深。
“你不要去了。处理这种问题,相信我,比你有经验。”齐涛不是法律上的亲属,但感情上和亲属没有区别。回想那天与汤志业的对峙,孟然不想要他接触齐涛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便拦住任明睿,独自去坐在齐涛的身边。接下来的时间,孟然将事件的始末,傅千蔓爱恋的谎言,慢慢地向他道出了可以诉说的那部分真相。
任明睿在一旁,也正巧见到了阮洐。有阵子没见,阮洐没怎么变样,但脸色憔悴了些许。
“阮老师,最近怎么样?今天怎么约在这里。”他将阮洐拉到看不见齐涛的后院,对着花坛坐在石阶上。黄昏的清风扫过庭院,此时幼儿园在紫红色的余晖里,较一个月前更要清冷。
“没办法。小齐来找我,我又在等院长办盖章脱不开身。”阮洐顿了顿,好像终于解脱了,轻快的语气道:“今天之后,我便离职了。”
任明睿叹息一声:“我为我曾经对你的一些不好看法道歉。阮老师,你是个有气节的人。”
“谢了。要是这样讲,我更该道歉,以貌取你了。”
“这句话听着怎么不像在夸我?”
两个人忍不住笑了,清朗笑声让放学后的古堡没那么死寂,而校园另一侧隐约传来的哭泣,又没办法让两人再笑得出来。
“傅千蔓以前,会带孩子们在这一片玩。”阮洐望着前面的花坛,沉默了良久。“她走的时候,很痛苦么?”
“嗯。挺痛苦的。”任明睿无法说谎。
“知道了真相后,我总会回想。很多事,关于傅千蔓的有太多的事,都不是我曾经以为的那样。”阮洐咬咬牙,“或许我有机会救她。”
“其他老师,他们该自责。但你不能用不了解的事责怪自己,没人能看得到未来。”
阮洐替她不甘:“傅千蔓,她真是太傻了。钱啊,只是钱而已,再重要能有自己的安危重要?”
“没有。你是幸运的,可以坚持自己的操守,远离这个地方。但很多时候,为了生活,人们没有选择。一个山村出身的女孩,她在如此高消费的大城市里生存,每一分钱都是她的命,如果辞职,她可能下个月就吃不起饭,交不起房租,活不下去。更不要说和齐涛维持恋爱。”
“所以都是汤俊晤。”阮洐愤懑地砸石阶,“我从没想过一个小孩子能坏成这样。他这种恶魔,也是一报还一报,还要感谢高咏思了,没让他在带坏别的同学之前结果了他。”
“已经带坏了。”
“什么?”阮洐扭过头盯着他。
任明睿并没直言,只是望着前面的那片花坛笑了笑。“你知道,那些小孩喜欢在花坛里埋东西玩。”
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阮洐有不好的预感,僵硬地点头。
既然阮洐离职,告诉他也无妨。任明睿清冷道:“注意到这个,有天我来偷偷挖了大班二班的领地。那天,从花坛里挖出来了很多针,而除了汤俊晤的那个坑,埋着针的,还有另一个孩子。”
阮洐震惊也是人之常情,任明睿在等他平复情绪,转身想要安慰他,却在观察了对方的表情后,困惑地眼角皱紧。
他的瞳孔没有收缩,嘴唇紧闭在一起,眉头微微上扬,眼神中露着一丝迷茫。任明睿歪着脑袋看他,奇怪道:“你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阮洐指着前方的花坛,像一根死神的镰刀划开空气。“但是汤俊晤,他从没在那里埋过任何东西。”
“你说什么……”任明睿的身形定格了。
“是,他没有。”阮洐再次笃定的点头:“他说他嫌脏,每次孩子们在花坛里埋宝藏,他都只会站在一边看。”
腥橙的太阳里有鲜血瓢泼落下,浸泡着这座惊悚的城堡,任明睿看到这里的花草在腐烂,流下血红汁水,在白色的大理石上烫出无数溃烂的血斑。
他的身体回到了凌冽的冬季,冷得任明睿视线扭曲。一束刺眼的光穿进黑夜,它带着穿针引线的轨迹,扎进了眼前的泥土里。
最初通过掐住阮洐,将每个孩子划分类别,那场到最终也没派上用场的测试,无比清晰地跳回到了任明睿的思维中。为什么他的感应什么也没能看到;为什么徐旋会说汤俊晤喜欢和“小朋友们”做游戏;为什么方陌造访家长会怀疑汤志业在背后捣鬼……
或许这些没有关联的疑点,指引着相同的起始点。
它是谁的?那个藏满了银针的土坑属于谁?任明睿一遍一遍重复播放记忆里的监控视频,忽然,他在脑海中按了暂停,想起了一个谁也没注意过的无聊线索。
“大班二班,是不是转学了一个人。”
“是。”阮洐点头。
“他是谁,去了哪里。”
“小女孩叫程悦,我要是没记错,和家人搬到北京了。”
“你还记得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么?”
阮洐犯难地思索:“太久了,具体我记不清,你可以去找校长要名册。我只记得,大概是在傅千蔓失踪前的一个两个月吧。”
“北京……”
任明睿俯瞰前方郁郁葱葱的植被,它们被风吹起,像涌动的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