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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方远航说:“那现在赖修良失踪的时间和地点都能确定了,28号中午12点左右,失踪之前他还在安排下午的工作,他是在他习惯的地方被强行带走。凶手熟悉他的作息,对他很了解,是他手下员工报复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我有一点没有想通。”
明恕看向方远航,“为什么命案现场在‘春潮江畔’,为什么凶器是拆下来的钢架。”
方远航搓了把脸,大约是觉得自己脸有点脏,嫌弃地皱了下眉,“线索呈现出两种可能——第一,现场将嫌疑指向‘春潮江畔’的贫富矛盾,第二,围绕赖修良的人际关系排查和28号当天发生的事又将嫌疑指向受他欺凌的员工。我觉得有种逻辑上的割裂感。”
易飞说:“我是这样想,‘春潮江畔’可能是个假象,凶手是故意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前段时间这个小区的贫富矛盾上。”
“理论上没错,但你这分析的前提是,确定凶手是赖修良的员工,举个例子,陈剑。”明恕说,“没问题吧?”
易飞点头。
“那带入陈剑等人的心理,他们寻求的是泄愤,利用‘春潮江畔’来营造假象,对他们来说太‘奢侈’了。”明恕说:“尤其是偷拆掉的铁门这一点,很有可能让凶手暴露——凶手既然想用假象保护自己,那为什么又要做这么容易暴露的事?”
易飞按着眉心,“那这种逻辑上的割裂感到底该怎么解释呢?”
明恕再次来到“春潮江畔”,同路的还有肖满和邢牧。
工具房外面的警戒带还没有拆,尸臭已经被猛烈的江风吹散,绿道上时不时仍有居民驻足观望,“富人被穷人杀死”在整个小区传得沸沸扬扬。
明恕经过小区时就感觉到了,南区和北区的矛盾更加尖锐,南区的别墅和洋房院门紧闭,不少院子里养着凶猛的大型犬。
有种冲突一触即发的意思。
“我认为凶手不止一个人。”肖满蹲在工具房门口往上看:“赖修良体重160斤,被活活抛上去刺死,就算是双手双脚被绑了起来,难度也很大。他挣扎幅度那么大,下面必然有人将架子稳住,还得有人注意他不掉下来。起码得有两个人。”
这一点明恕早就想过,“将那些钢架运过来,一个人也很难。”
江边视野开阔,与小区里的别墅就隔着一条绿道,明恕在鹅卵石上跑了几步,转身眺望那一片别墅,自语道:“不被人看到也太难了。”
肖满问:“什么?”
“你过来看。”明恕说:“我们现在站的位置,对业主来说根本没有遮挡,运钢架也好,将一个大活人弄进工具房也好,都有可能被看见,如果遇到有心的,还会被拍照。凶手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
肖满摇头,“我理解不了。”
邢牧说:“你们知道野-战吗?”
明恕:“……”
肖满:“……”
这谁不知道吗?
邢牧说:“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会增加野-战者的兴奋感。”
明恕蹙眉,“凶手追求的就是这种兴奋感?”
邢牧耸了耸肩,“我觉得凶手的作案手法已经能够证明他、他们都是变-态了。我解剖过那么多尸体,涉及仇杀、泄愤的案子,尸体也有被毁坏得特别厉害的情况,但是这些被害者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死后被毁尸。从一般人的心理来看,他痛恨的人死了,他才能安心地泄愤,虽然也想让所恨的人活着承受痛苦,但绝大多数凶手没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明恕隐约感到抓住了什么。
“所以在我看来,这次的凶手和周岚那三个没差。”邢牧说:“变-态为了寻找刺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寻找刺激,这似乎能将案件呈现的逻辑撕裂感连接起来。
明恕右手呈拳抵住眉心。
但这刺激的根源动因是什么?
受害者为什么是赖修良?
重案组在“春潮江畔”的密集排查挖到了一条线索——一位南区洋房的业主称,看到一个男子往工具房里拖东西,当时没看清是什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钢架。
这个男子很快被找到,然而令人泄气的是,他居然是个傻子。
汪纯凯,小区外卤菜摊老板的儿子,20岁,天生智力低下,听得懂简单的话,温和善良,力气大,肯吃苦,每天都往小区里送卤菜。
物管可怜他,从来不为难他,以至于他在小区里能够畅行无阻,捡小区里的废弃物出去卖钱,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一些人甚至会主动将能卖钱的东西送给他。
他显然是被凶手利用了。
明恕问:“你记不记得是谁让你去仓库搬运那些钢架?”
汪纯凯说了半天废话,咿咿呀呀,听得方远航额角直跳,生怕明恕发飙。
明恕却自始至终有耐心,用词也变得低龄化,甚至和汪纯凯讨论起动画片。
方远航:“……”
师傅还是牛逼的。
汪纯凯后来终于说清楚了事情始末——一个男人给了他500元钱,让他将仓库里的钢架搬去工具房里,中途最好不要被人发现,工具房的门后还有500元钱,完成任务就可以拿走。
至于男人的长相,汪纯凯实在是描述不出来。
见他急得掉眼泪,明恕也只能将他暂时放回去。
另一边,易飞和周愿终于找到了“消失”的陈剑。
他已经从主城搬离,住在冬邺市辖内的小县城。
“赖修良死了?”陈剑灰暗的眼中突放精光,“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易飞说:“你很高兴?”
“当然!”陈剑鼓着眼,“赖修良这种混账东西,早就该死千八百遍了!我他妈都想弄死他!”
“既然你说得这么直接,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易飞问:“春节期间,你有没有去过冬邺市?”
陈剑怔了几秒,指着自己的脸,“你怀疑我是凶手?哈哈哈哈!原来你们是来查我?”
易飞不得不道:“例行调查。”
“我他妈也希望是我亲手杀了赖修良!那狗-日的东西!不把员工当员工,他没发达的时候,还不是一条向有钱人摇尾乞怜的狗!”陈剑越说越激动,“现在有钱了,就瞧不起没他富有的人,他亲口说过,他根本不把员工当成平等的人,他们都是他养的狗!但他也不想想,没有我们,他一年去哪里赚那么多钱?”
陈剑吼完平静下来,“你们找错人了,不是我杀了他,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开着这家馒头店,春节哪儿都没去,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我的客人,查我的流水,我每天都开店了。”
易飞核实了陈剑的话,返回冬邺市的途中却反复思考着那句“他根本不把员工当成平等的人”。
平等。
人。
周岚等人用极端残忍的方式杀死项皓鸣,不也是因为根本没有将项皓鸣当做和自己平等的人吗?
冬邺市,西城区。
梁棹年前脱下警服,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没有他的刑侦局照常运转,而失去警察身份的他泯然众人。
推开一家饺子铺的门,他扫了一圈,看到了角落里正在向他微笑招手的人。
周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