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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一年如何不等于多个河南省的税?
如果有这种新阶层的支持,并且这些新兴阶层的力量逐渐壮大,对印度方向的扩张也就更容易人亡政不惜。
如果能够保证印度的棉花运回国内,再用包买制、分包制,分散到各家各户女人那纺纱成线,这倒是可以慢慢瓦解江南地区的小农经济,而且不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区别就是,原本是纺纱、织布,都自己干。自给自足之余,拿出剩余的去售卖,贴补家用。
现在,则是纺纱不机械化,留给小农为活;而织布先一步早期机械化,让这里的手工业工厂,升级为真正的工厂。
水力或者蒸汽动力的织布机,做起来肯定比精纺机容易。
纺织两道工序,织更容易机械化一些。
略微盘算了一下,只要拿到印度的棉产区,或者用瓦解印度原有经济体系的方法愣生生搞出一个棉产区,将印度棉运回国内,纺纱保持手工业维系小农暂时不起义、织布机械化以出口为导向,照现在这个架势,似也有搞头。
这里面,苦的是谁?
苦的,还是现在这个给机户打工的织工。一旦机械出现,手工业技术的价值就会急剧下降,给更低的工资,爱干不干,不干换人。
以后世来比喻。
现在给机户打工的织工,是程序员,不是大街上随便抓个人就能做的;而一旦织布机械化,织工就成了工地搬砖的了,只要有手就能干。
就如同后世最能理解中世纪行会制度的,是科研界一样。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
上一次苏州府织工大罢工,齐行叫歇,虽然官府也出面处置了。
但织工也算是赢了一半,最起码工资上涨了、每年春秋还有酒钱、年节还有福利。因为他们有技术,这活儿不是随便谁都能干的。
等到初步机械化之后,只怕就那么容易了,要么搞出纠察队谁当工贼先干死谁保证齐心;要么就只能是爱干干、不爱干滚了。
所以此事的关键,还是要分化瓦解。
先搞织工,纺纱为生的不会站出来说话,因为他们纺而不织;再搞纺工,搓棉的不会站出来说话,因为他们搓而不纺、而织工已经被搞掉了……
靠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方式,在手工业者全面受到机器冲击之前,一个个搞掉。
将起义和反抗分成各个波次,分批打掉。这应该会比全面冲击要容易一些。
想到这里,刘钰便道:“虽暂时无有纺纱快上几倍的手段,可要说这织布能快上一些的手段,甚至比飞梭更快的手段,倒还真有。而且似乎也不需要巧手,寻常人也能做得。”
“只是朝廷顾虑,如此一来,恐夺小民之业,是以未曾放出。但以你之见,若真有了能加快织布数倍的机器,这松江府的机户,有多少肯买的?”
那妇人想了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半天,刘钰见她欲言又止,便道:“你只管说。”
“回君侯,这让织布快上几倍、又不需要巧手的机器,若真有,我们当然是想用的。可终究还是要看朝廷对‘齐行叫歇’的态度。若是朝廷不管,我等还真不敢用。只说这新的飞梭改造后的织机,便引出了一些事端。若是又快几倍且不需好手,只怕事更严重。若是朝廷要管,我等如何不敢用?”
刘钰点点头,也明白这些新型阶层的顾虑。
这是大顺一直以来的行政风格。虽然之前处理的都是地主和农民的问题,可这种风格还是让这些新型阶层有些恐惧。
大顺建国时候,确实妥协了。但妥协,不是全面的投降,在一些事上,还是做了做的。
最起码,当年江南的奴兵、瑞金的田兵,他们后来都是入了大顺的伙。
就算是喊出了保天下的口号,和江南士绅达成了妥协,不至于搞出来均田免粮这种让太祖皇帝死在九宫山的口号了,可终究也只是妥协而不是投降。
虽然办的不彻底,可大顺在前期的政策,确确实实是偏向于小农的。
只不过,因为明末的战乱,大量的人口死亡、大量的土地无主,缓解了矛盾,适当偏向一下也不会闹出大乱子就是。
真要是换了个传统的“青天大老爷”,地主和农民的事,自是偏向农民;可也一样,雇工和雇主的事,也会偏向雇工。
苏州府的齐行叫歇事件,和动力机械的织布机可能引发的事件,可绝不是一回事。
而且前者处置的,机户一方,还是织工一方,其实都觉得朝廷做的不好。
因为机户希望,彻底禁绝不说,还不应该答应织工的条件;而织工则希望,朝廷不但为他们撑腰,让机户答应他们的条件,还应该予以支持。
但大顺是个地主和农民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对新兴阶层的矛盾只能采取和稀泥的方式——大顺的统治阶层,既不是机户,也不是机工。
这就使得作为新兴基层一面的机户,担心将来真要是搞出了机器,闹出了诸如砸机器之类的事端,朝廷依旧和稀泥,那可真不敢用了。
商人不是士绅。
在天朝,可以名正言顺地说出“与士大夫治天下”这样的话,这也是政治正确的、不能被攻讦的。
可要是说,与“商贾机户治天下,而非与小民织工治天下”这样的话,这就是绝对政治错误的,会被攻讦死的。
这一点,刘钰是不能明着表态,说什么你们只管干,将来真要是有人捣毁机器,我负责武装镇压之类的话。
但若不给一个明确的态度,这些人恐怕也会多有顾虑。
伴随着松江府工商业的发展,这里面产生了许多的矛盾。
就如同粮价问题,这是地主农民,与资本家雇工这两个时代团体的矛盾。
而齐行叫歇朝廷态度问题,又是资本家和雇工这两个新兴阶层“内部”的矛盾。
松江府机户们想知道,以后面对这些新矛盾,朝廷向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