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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移剌楚材有意向新降定海军的契丹人稍稍示好。定海军本就是武人政权,倒没什么文武联络上的忌讳,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耶律厮不这个蠢货,居然会对军旅约束不满,鼓动部族逃亡海东。
这就让移剌楚材有点尴尬了。
好在李云虽然年轻,却颇有点敏锐嗅觉,颇知投桃报李。他安稳得了左右司掌控商事的权柄,就在高丽对那些契丹逃人高抬贵手。
那就好,这些人只要留得命在,总能慢慢招揽延用。契丹人在这一百年里死得太多,实在不应该再无谓地流血。说不定,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慢慢地融入到汉儿中,才是正确的道路。
想到这里,移剌楚材站起身来,离席伸了个懒腰,活动下手脚。
在厅堂下有几个官员,正忙着按照移剌楚材先前的意思,把南方粮食运入中都以后的分发条款重新编定。这会儿几人都有眼色,连忙告辞出外。
移剌楚材站到堂前,只见日头高升,快到中午。六月的天,有点过于燥热了。但都元帅府里,最近新增添了一批摆设,还额外多出不少盆景、植物,新移栽的大树。绿叶隔去了热意和薰风,在空气中散发着草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右侧长廊下,杨诚之抱着一叠厚厚卷宗过来。
他难得见移剌楚材如此放松,不禁笑道:“晋卿居然偷闲!”
移剌楚材捋了捋长须,也呵呵轻笑。
杨诚之带来的,是录事司探子们汇集的资料。
这阵子中都虽然平静,但平静的水面之下必然暗潮汹涌。不止移剌楚材日常往来的朝廷六部,就连皇宫周围,鬼鬼祟祟探看的人也一天都没停过。
被认为最最忠诚于皇帝的完颜斜烈、完颜陈和尚两兄弟固然依旧担任着近侍局的职务,却没法调动宫城以外的一兵一卒。他兄弟两人难免门庭冷落,却隔三差五有人暗地里资助钱财,让他们能够养得起当日并肩厮杀的若干壮士。
这一切,移剌楚材全都看得明白,那些暗流从何而来,他也清楚。
杜时升去了益都以后,他在中都的许多狐朋狗友们转而抱上了徐瑨的粗腿,而徐瑨给到郭宁的文书,一向都会誊抄一份,转到移剌楚材的政务司,被杨诚之整理以后,放到他的桌上。
徐瑨和杜时升还不一样,杜时升毕竟是文人,是名士,他熟悉中都的诸多门道,是因为他当年在胥持国丞相门下奔走,因为地位远远不如所谓“胥门十哲”的官员,才被扔去处理鸡零狗碎。
徐瑨却是正正经经的黑道强人出身,精通各种犯罪手段,手底下直接就养着许多为非作歹之徒。他接替杜时升掌控中都的那段时日里,中都城里隔三差五都有血桉。
中都警巡院难得有几个想办事的小吏,鼓起勇气去新设的中都枢密院打听,门都进不了。得到答复只说是蒙古军余孽作祟,自有军人出面剿除。天可怜见吧,蒙古人都退走三个月了啊,郭元帅入驻之后,定海军的录事司出面,恨不得把城里每块砖头都拿篦子篦过几遍,哪里还有蒙古人的一根毛?
从此,中都警巡院只能干看着一切继续发生。到了现在,警巡院里每天都没人应卯了,成了个彻彻底底的空头衙门,而移剌楚材桉几上时常收到的汇报文书,就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厚了。
杨诚之把分成上下两册誊抄的厚厚文书摆在移剌楚材桌上,忍不住回头问道:“晋卿,这些人居然不知道么?”
“不知道什么?”
“他们私底下做得这些事,不知道被我们盯着?他们真以为,能瞒过我们?”
“就让他们这样想着吧。近三五个月里,元帅希望中都面上安稳,莫要额外生出乱子。我们不刻意逼迫,除非他们太出格,否则只要盯着就行。这个意思,也已经传达到录事司那边了。”
“这是什么道理?莫非,元帅打算等着他们多行不义,而后自毙?”
杨诚之随口问了句,却见移剌楚材面带微笑,仍在观赏院内花草。
这座都元帅府,是依托丰宜门内的军事堡垒改建成的。处处刁斗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过,近两个月里,都元帅府内陆续增建了多处花坛,还移栽了绿植,开挖了两个小水池。
以定海军如今的财力来说,这倒不算什么大工程。大家都觉得,郭元帅大事底定,心情很好,所以体谅大家,特意改善办公环境。
杨诚之本来也这么以为,但这会儿脑袋里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顿时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