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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想不开。”父亲开口了,声音少有的充满温情和疼惜,“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啊。我知道你学习压力大,还有情感上的干扰……”
我呼隆一声坐了起来:“什么?你知道什么了?”
“我看过你的日记。你就别瞒我了。”
我无语了。我的日记确实记载了那不可告人的心事,我本该想到会被人看到。我真是蠢透了,居然一点都没有防范。哪怕他是亲人,也可能会成为伤害你的口实。
“谁叫你不经允许就偷看我的日记的?”我反抗到,但是觉得有气无力。
“父母看孩子的日记还需要允许啊?我还不是对你好吗?你还为这怪我不成。真是的。不光是我,你姐她也看了。”
我这才彻底无语了,原来我在家人面前,就是一个透明的存在啊。
“我只想说,一个人是不能脚踏两只船的。”父亲继续着他的语重心长,“要么考学,就不能谈恋爱;要么休学下来结婚,人家还真未必愿意跟你过日子呢。你自己什么活儿都干不了,又没什么特殊的本事,拿什么养家?凭什么让人家跟你?你自己想好了,好好考虑考虑,免得将来后悔。”
父亲拔出书桌上的匕首走了,留下姐姐和母亲在一边安慰我。
“你也别怪我。”姐姐说,“我实在的,我觉得你的想法太幼稚了。你岁数还太小了,哪知道感情是怎么回事。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你只是出于同情,可怜她。她更不可能喜欢你,她只是看你成绩好而已。你可能是完全误会了。……”
姐姐出去打工两年,至少在感情方面的见解要比我成熟的多,而且女孩本来就比男孩早熟。可惜我却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的,不仅如此,我还就此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弄明白这一点:我跟她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还是另有深意?
这样一来,整个周末,我就在这样的纠结中度过了,既没干过什么活,又没学成什么习。
不过有一点我却已经明白无误地确定了,那就是,我要从此奋起了,因为我这人生的低谷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终于,我敢顶撞那个几乎不敢忤逆的存在了。终于,我那见不得光的梦幻情事也能大白于天下为人所讨论了,虽然不是我希望的那种。但至少说明,我不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不再是那个不起眼的耻辱的活着的废材。终于,我也要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一声长啸,举世皆惊……
到了晚上睡觉时,对着窗外的漫天星斗,我的心居然感觉豪情万丈了。
我本就是志怀高远、自命不凡的。且不说我一直是以太祖高皇帝椅子男毛为偶像,而且更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只是统一了华夏,而我的志向则是统一天下,真真正正地统一天下,使寰宇一统,人间大同,从而创万世太平。
但先前的这段凄风苦雨的岁月。则使我受尽了折磨,在家里要遭受推崇“狼性、兽性、狠劲”的父亲的那番劈头盖脸的暴力辱骂,学校要忍耐校长老师们冷眼旁观或讥诮调笑,而生活中又有那些有事搅三分,没事硬找茬的痞子混混们的拳脚厮打,我有一种流年不利、万念俱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末日感觉。怀疑一切,憎恨一切,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都失去了信心。**泯灭,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真个是生不如死。
再加上情窦初开,爱情使人柔肠存折,脆弱不堪,患得患失。生命苦短。良辰美景皆是虚度,生活过的好无滋味,更谈不上有任何意义可言。
综上所述。使我整个人儿如同一株病殃殃的枯草,要么是生了病,要么营养不良,终归怎么看怎么活不长。而我又那么强烈地预感自己活不长,身体日见虚弱,还连带尿中带血,好象是得了夺去周大宰相一条贵命的绝症。
好在现在,那些无中生有的忧虑都化为乌有了。
我要从此站立起来,像任何一个刚强的生命那样。开始野蛮生长。
我要放纵自己的**。敢爱敢恨,披荆斩棘。笑傲考场、战场,以及情场。
我要恢复那失去良久的理想,做一个仗剑平天下的英雄伟人,重新塑造自己的人生,以及整个世界。
刘楼,作为一个五百来人的自然村,既没有名流,亦无高楼,真不知道这个村名是怎么来的。听老年人说,后辈们曾经在村北的破损的老宅基地里挖出四块金砖来,被几个人据为己有,由它们保佑,这几户人家人丁兴旺,只要看看每逢过年事大年初一上坟拜年,那些成群结队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和噼哩啪啦响哥不住的鞭炮声,就可以知道他们的阵势了。——这是他们引以为荣的,似乎它们的祖先也会为此乐歪了似的,当然这也是那些小户人家们所羡慕、眼红的。我家就是这样的小户。
我的爷爷是一根独苗,后来有了三个儿子,七十岁那年,眼看着儿孙满堂,正可以享享清福了,不料病魔缠身,不久就死在病榻之上。那年我正上初二,爷爷死时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有起来去送葬。当时正值三更半夜,仅用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有些吵声,第二早晨知道爷爷已经去了,而且已经埋了。人是偷埋的,因为当时上级文件已经下来,说是为了避免占用耕地,废除土葬的陈规陋习,死人后一律火葬。但是村干部们是这样执行这个文件的:人是要烧成灰的,然后把一合骨灰堂堂正正的放在一个硕大的棺材中,请上一大片酒肉,吹吹打打的下葬;埋上土,最后仍然要堆上一个大坟堆。这样虽然没有节省土地,倒也实现了火葬的政令,却苦了那些即将入土的老年人。他们担心受了一辈子的苦,熬到今儿,却又化成了灰,不能入土为“安”。于是偷埋人的风气也就形成了。
爷爷临死前是要求土葬的,他的孝顺儿孙们也就完成了他的夙愿。只到过年的时候,我才知道爷爷埋在了哪儿,跟着叔伯父亲上坟,跟在他们后面跪下来磕头,对着一片平地说“爷爷,我来给你拜年了”,那地方仍然种上了麦子,不知内情的人怎么也无法知道那下面埋着人。旁边地里有一个火葬以后又埋下堆成的大坟堆,并且立了碑,那是村长大人老奶奶的“豪宅”,相比之下,柳家的墓地显得如此的“寒酸”,我的长辈们都感到为自己的不孝深深自责,而我则在那儿想:不知道国家英明的大政方针有多少时被这样贯彻执行的。
在刘楼这样的小村子,虽然人口不多,却也分成了几派势力。比如说村长一脉,他的老爹一下子养了五个儿子,每个儿子又养了一大家子,他们的人口就直接形成了势力。他村长的职位虽然是被选上的,但跟他家底人口众多不无关系。而我这样的家势,农村里有一个特别的词来形容,叫“瞎”。即无权无势,而且穷得叮当响,在人们面前就抬不起头来。村里大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我知之不多,记忆中见到过父亲跟村长骂过架,村长和邻居家的女人也抬过脸红脖子粗的扛,而有一次一个不孝子为了分家不公拿刀捅死了生身父亲,村长及他的随从们也只是不闻不问的样子,甚至还为杀人犯做掩护,把他送到外面去避难。)